直到霍闻声将酒杯递过来,苏南才收回视线,接上了刚才的话题:“梁哲说你早上先飞的北市,再回的上海。”
“嗯,家里有些事要处理。”霍闻声解释完,又问,“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苏南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霍闻声垂眸看了一眼手机上梁哲发来的消息,然后锁屏关闭。
“他跟我说让我千万不要提邀请你来参与Lynx新一季高珠设计的事,”霍闻声抬眼,看着苏南说,“他还说,他惹你不高兴了。”
事实上,是霍闻声主动问了梁哲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苏南脸色那么差。当然这句他没有明着说出来。
梁哲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巴拉巴拉将回程路上的事儿说了。诸如给苏南升了头等舱,喝了红酒吃了牛排,苏南夸梁哲选的红酒不错,还有他们在飞机上制止了一位中年男士偷拍空姐,以及下飞机后他问了苏南为什么要拒绝Lynx的设计邀约。
说到这,梁哲顺带也叮嘱了一下大表哥,让他千万别问这事儿,别火上浇油了。
“他没有惹我不高兴,”苏南笑着说,“是他想多了。”
霍闻声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很轻易地察觉他的笑容里多了些许微妙的苦涩。
所以是真的不高兴,但不是因为梁哲。
两三秒后,霍闻声移开视线:“拒绝邀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梁哲……和我都会尊重你的意愿。”
苏南一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霍闻声是从一开始就知道Lynx拟邀名单上有他的,也早就知道他的拒绝。
从始至终,霍闻声都没有因为私人感情去做些什么,现在还来宽慰苏南。
他总是如此的坦然磊落,君子如兰,倒显得苏南先前的那些揣度与猜测是如此的卑劣。
“我也没有不愿意。”苏南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口,然后又停住。
他的那点感情纠葛属实拿不上台面,说了只会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霍闻声晃酒杯的动作一顿,问:“那就是愿意了?”
前头的管家瞥了一眼后视镜,失笑着摇了摇头。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以后总还有机会”,这么快就等不及“以后”了。
愿意还是不愿意?
苏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说:“我也不知道。”
霍闻声显然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但这个答案显然是比之前的拒绝要好多了。
苏南这会儿心情复杂,掩饰似的喝了一口红酒。
未曾想,车辆颠簸,高脚杯磕到了牙齿,红酒也泼洒了出来。
好在杯子里的酒液已经被苏南喝得差不多了,只有一点沾染到了苏南的脸侧,苏南连忙抬手去擦,拇指碾过的嘴唇湿润嫣红,是夜色也遮不住的绮丽暗芒。
霍闻声口中的红酒回甘在这时候变得粗糙,碾磨着他的喉管。
“没事吧。”霍闻声声线有些沉,苏南没察觉,摇头说没事,抬眼见对方递过来了一方新的手帕,和先前擦汗的那方一模一样。
苏南笑了一声:“霍总还是在车里准备一点纸巾吧。”
“嗯?”
苏南用玩笑的口吻说:“我这不又得还你一方手帕。”
很费钱的。
听到这话,霍闻声抬手将手帕拍到他还湿着的手心里,说:“不用你还的。”
这一拍的力道不算重也不算轻,苏南条件反射般收拢手指,于是他便轻轻地握住了霍闻声的手,隔着一方手帕。
苏南有一瞬间的错愕,可对方却像是无所觉一般收回了手,然后转过脸不看他了。
苏南侧眸,觉得太子爷好像是在不高兴?
霍闻声又说:“你之前不是还了我两块手帕吗?”
苏南用手帕擦了嘴角残留的酒滓,诧异道:“两块?”
他记得明明就买了一块啊?
霍闻声眯了下眼睛:“所以你原本只是打算送我一块,那另一块是要送给谁?”
那自然是没有谁的。
霍闻声没道理说谎,所以多半是他在购物车下单的时候没看清楚量。
苏南直觉如果这么说,太子爷是真的要不高兴了,遂撒了个小谎,哄他:“没有,两个都是给你的。”
霍闻声扬了下眉。
苏南说:“我看你挺费手帕的。”
霍闻声悠悠道:“这似乎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
“没有,”苏南否认,“夸你爱干净。”
霍闻声失笑。
他的确爱干净,所以能上这辆车的人总共也没几个,能让他递出私人手帕的人就更没有了。
何来浪费。
他也从不浪费。
一方手帕,也可以是合适的筹码。
那方手帕在苏南手中变得整齐,只是上面多了一抹暗色,那是曾在苏南嘴角停留的红酒液。
霍闻声忽然伸出手,将手帕拿了回来。
苏南疑惑看过来,他便说:“我拿回去继续用,不能浪费。”
苏南一愣,旋即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幼稚啊。
喉间红酒的回甘似乎还未散,在此刻让霍闻声有了几分熏然欲醉的感受,他看着苏南的笑脸,忽然想到了飞机降落时在高空中积蓄的云团。
看着轻柔如风,却有能让人心神震颤的能力。
身处其中时,尤甚。
霍闻声安静地看着那团云,眼神里有赤裸的温柔。
不算长也不算短的安静之后,苏南在霍闻声的目光里收敛了笑声,后知后觉地听到了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
直到车辆停下,目的地到达。苏南回过神,和霍闻声道谢告辞,霍闻声却是让他等等。
前面的方管家下车,绕去了后备箱,少钦回到后座车外,从车窗里递过来一个和iPad差不多大的扁平暗色盒子。
“给你的。”霍闻声将盒子接过,递给了苏南。
那盒子通体呈暗蓝色,外表精美,质感上乘,只在中间靠下的地方印着烫金的Lynx猞猁logo,以及一行手写字体的“生日快乐”。
“生日礼物?”苏南愣愣地接过。
“嗯。”霍闻声顿了顿,又说,“或者你也可以当作是多出来的那块手帕的回礼。”
如果你坚持和我算得那么清楚的话。
苏南听出了霍闻声的言外之意,他没有说什么,郑重地道了一句“谢谢”。
还真是像云一样。
不好抓啊。
霍闻声有一瞬间的无奈,可苏南却在下车之后,又忽然转过头问他:“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蒙蒙细雨落在了苏南的额发、睫毛,以及鼻梁上,晕着路灯的光芒,像是打了一层朦胧的光圈,让他此刻的眼神近乎温柔,好像有很多的期许,凝实了那团云的边界。
霍闻声在这样的眼神里说了个日期。
“好的,我记住了。”苏南笑着挥手,“再会。”
回程的路上,霍闻声给自己换了一瓶更烈的酒,白兰地咽进咽喉,口感顺滑酒液冲刷掉了红酒留下的粗糙感,可他心里那点旖念却是不能平息。
霍闻声指腹摩擦着手帕上那一小片湿润,觉得自己的耐心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作者有话说:
猜猜看我们霍总送的礼物是什么(>^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