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工采的非洲故事有许多,真遗憾篇幅所限,无法呈现太多。
其实我一直替采遗憾。
遗憾她当年没接受那个赞比西河以西的庄园。
就是她差点被卖给那个非洲酋长那次,那排密集的枪声响完后的那个时间。
……你看,标题党多可恨,所以应该少看点公众号朋友圈。
不开玩笑了咱好好讲故事,关于那个酋长,关于那个庄园。
事实上采当时真以为自己快被卖了,那是一个叫芒古城的地方,她去那片处女地开展工作,一下车就被20多个黑人给围住了,表情都很惊讶的样子,嘴里嘟囔着什么,手伸进她的背包里想要掏东西出来,还有人摸完她的头发又探出手指头把她的脸戳了戳。
这些人的相貌和她寻常见到的黑人有别,民族服饰特别夸张,鼻头特别宽阔,鼻孔特别外翻,皮肤特别黑,非亚光的那种,是烤漆的那种黑。
看来这些人都对采如此不黑的肤色表示了极大的感慨,估计是在可怜她丑,嫁人之路会坎坷。
当地的对接人是个思维和语言都很跳跃的大哥,他建议采不用怕,这群人是友好的。
对接人说,三年前来过一个美国女孩,以后就再没白人来了,那个美国女孩比较不礼貌,被打跑了。
对接人还说,因为采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中国女孩,所以按规矩应该把采献给酋长。对接人建议采一会儿见到酋长时礼貌一点,不然被打跑了可就没办法在这里工作了。
采一时未能跟上人家的思维。
没能搞懂自己被卖了的同时该如何开展工作。
此地长期在闹独立,这些赞比亚的少数民族拥有自己的酋长,且势力强大,酋长家就在赞比西河的西边,接壤安哥拉,是西部5万多人的大当家。
酋长是个高大健硕的大爷,里三层外三层的花布裹着,完全不需要穿裤子的样子,脖子上的珠串很多,看起来很沉,很有钱的样子。
酋长应该是个很低调的人,居所只比其他普通人家大两三倍而已,看来这里的房地产还没起步,连酋长住的也还是经济适用房。他的宫殿是个蘑菇帐篷,很多臀部巨大的女性挤在里面簇拥着他,他坐在一把土浇筑的大椅子上,威严得像头狮子一样瞪着她看,房子里挂满了枪。
采心说,好,要当压寨夫人了。
她认为在击毙敌首前应该先除了汉奸,琢磨着一会儿抢哪支枪比较好,又想起来自己并不懂怎么用枪,而且以她的身高臂长,好像一把也取不下来……
思量间但听酋长大笑,道:你能喝酒吗?请喝一杯我们自己酿的酒吧!
一杯混浊的液体端出来,那酋长操着一口音调奇特的英语道:孩子,我已经等了你好几天了。
根据酋长老爹的表述,他是非常希望在自己的领地上接待一个中国人的。首先,他好几年前就开始追成龙和李小龙的武打功夫片,很着迷;第二,两年前开始,一个叫中兴的中国公司定制了很多手机卖到非洲,很厉害地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
他因此对中国和中国人充满了兴趣。
原来是个可爱的老爹,酋长老爹看采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女儿。
聊天中他数次求证采是否真的26岁,确定不是15岁?他感慨坏了,中国女孩看起来都这么小吗?这么小的女孩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多危险。
他说:不过既然你是我的客人了,那在这里就什么都不需要怕,需要开展什么工作也尽管去做,谁如果敢欺负你……
他抬起手在脖子上示意了一下,慈祥极了。
说话间晚宴备好了,专门为采这个中国女孩而设。
天黑篝火起,恰逢当地一个小节日,人一群群地拥来,敲起手鼓跳起舞。
熊熊火堆前酋长大爷问采,在中国过节时都怎么庆祝啊,采说放烟火和爆竹。
爆竹太难翻译,两个人比画了很久。
两人并排站了一会儿,老爹问:你想家吗?
她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并不确定自己是想还是不想,头也就没摇也没点。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酋长振臂高喊了些什么,所有的男人几乎都气势汹汹地跑了。少顷,一人举着一把枪跑回来,齐刷刷站到离采几米远的地方集体冲天鸣起了枪,且打个不停。
耳朵立马聋了,空气里一股尿素的味道,酋长再慈祥也是一个地区之王,是随时可以生杀予夺的人。只是,为了一个没得到回答的问题,至于这样浪费子弹吗?
她等着人家用枪突突了她,谁让她不懂礼貌不给面儿,没好好回答人家的提问没给出个答案。
看来不是用子弹……酋长的手搁在了她脖子上,轻轻地捏住她的后颈。
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那手上下反复动了动,很像在摸头,她从小没被摸过头,并不敢确定。
酋长说:怎么样,像爆竹吗?
他说:孩子,现在过节了,高不高兴?
采后来说,她那天失态了,埋着头跑开,躲进一片阴影里。
在那里没人能看到她流泪的样子,还有痛哭。
……采在芒古城盘桓了许久,受到的是格格一样的尊重,离开时去辞行,酋长坐在宝座上手指着河的两岸:你是第一个来我们部落的中国女孩,我要告诉我的人民,任何时候你想要再回来,你都是我们的客人……所以,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他起身,走到采面前,又变回了那个慈祥的老爹:
孩子,如果有一天你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请回来这里生活,我会给你一个庄园。
……我一直替采遗憾。
遗憾她当年没接受那个赞比西河以西的庄园。
当年的她拥抱着那个酋长,她异国的老爸,搂着人家的脖子贴着人家的胸膛,泪珠落成串,抽泣得像个真正的孩子一般。
她说她不想骗他,她说她不会再回来了,路太长了,她还要一个人走很远很远。
她说:你不要担心我啊,我早就已经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