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龙七以及他所在的逃生载具,就像是“告死鸟”身后带飞的落叶,飘飘悠悠进入到了这一片宏大又闭塞的空间里。看着身前身后持续推挤蠕动的“地壳”,耳畔似乎也听到了某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是岩石摩擦、又像是肌肉蠕动的怪响。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他脑补的声效,只觉得头皮发麻,而当后续的通道轰然闭合的时候,他更是浑身一颤。这无关乎胆气,而是知道自身极限,更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挣扎都毫无意义,发自本能的反应。
相比之下,袁无畏比他表现得更好些,这哥们儿张大嘴巴,脑袋左摇右晃,想看清楚这一片特殊时空的全貌,却又怎么都无法如愿,一时间抓耳挠腮,大约是兴奋却又无从宣泄的状态。
看他这副模样,龙七咧了咧嘴角,心情倒是忽然好转:
好吧,这种情况下,要是前面那位玩脱了,身边这几位超凡种,加上这个人如其名的臭嘴巴,就当是他龙七大爷的陪葬品了。
龙七“哼”了声,梳理了一下微潮的半长金发,身心终于从应激反应中缓过来,却又发现身上感觉颇是古怪。他心中微动,环顾四周,就看到他所在的载具内部空间中,不知什么时候渗透进来了一些飘悠悠、仿佛萤火的炽白光点。
这……怎么进来的?
载具漏气了?
这好像是刚刚那道斩开“星球”地壳的炽白光焰的余烬,仿佛虚
幻不实,直接从载具舱壁中渗透进来,聚散不定。有的直接就触碰到龙七的身体,也没有感受到明显的实物结构,却好像是将余烬仅有的一点温度让渡给他,余烬熄灭,龙七身上一时竟是暖洋洋挺舒适的样子。
这光芒,倒有点眼熟。
此时,舷窗边上,拉尼尔大主祭似是疑问求证:“格式之火?”
说话间,那位还扭头去看不远处的何阅音。
后者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下抿唇角,视线在舱室内部乍明还暗的“余烬”处一扫,又专注去看前方,“告死鸟”扑击追逐的那一道持续收缩的最大规模的余烬光亮。
龙七终究不是傻子,他只是被突然袭来的冲击给弄得有点儿恍惚。
嗯,一定是下午睡的时间太长,脑子有些迷糊了,捕捉到了关键词,他当即用拳砸击掌心:
对呀,这样的光芒,还有感觉,以及与他的形神框架的契合度,岂不正是“格式之火”?
等等,刚刚那斩开“畸形星球”的一击……“格式之火”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当一个庞然大物超过了一定的限度,人们对它的尺寸把握就已经失真,龙七也不确定,目前他陷入的这个“畸形星球”,是怎么个性质、怎么个规模。这里多半不是星球天体,仍在快速合拢的“岩层”貌似“地壳”,其实与地球又或者是太阳系内其他行星的结构全然不同。但刚刚那一击,好像真能将一颗星球
直接劈成两半的样子。
然而,那一击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触发的?
刚才冲进来这一段路有多长?后面已经完全闭合了,能不能出去?怎么出去?
满脑子都是问题,却无法分析,这种感觉很不好。
而此时,舱内那些莫名飘进来的“余烬”,终于到了极限,纷纷熄灭。
目前可见的裂隙尽头,那疑似“格式之火”的光芒,在斩破星球后也在一路收缩,越来越显微弱,两边似岩层又似活体的“地壳”持续向中间挤压,龙七甚至怀疑,是不是已经与“中继站”的时空架构发生了碰撞,否则,他们这些载具为何会波动得愈发剧烈?
原本只是随意散布在那个“卫星”、好像是叫“树洞空间”的周围,现在也被迫向内收缩,彼此之间已经挨近到了一个极危险的距离。
龙七刚有些缓解的心绪,不自觉又绷起来。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龙七又发现,在舱内舱外疑似“格式之火”的余烬大半熄灭之后,四面八方持续挤压的“地壳”中,分明有一些错落的闪光,不算明亮,却颜色混杂,就好像……好像是深藏在其中的未知怪物的眼睛,冷幽幽盯着他们,或漠然、或冷酷、或贪婪。
龙七知道这有脑补的嫌疑,可念头既出,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又觉得,“对面”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一边在注视,一边在讨论,那些挤压的碰撞的呼啸的杂音,或许
就是他们喧嚣的议论和争吵声。
龙七拍了拍耳朵,想扇去里面越来越立体、越来越诡异的噪声,但没有任何用处。
脸上好不容易维持的笑容,又渐渐凝固住。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龙七才不会自我内耗,有什么问题直接就问了。
袁无畏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不远处何阅音身上忽然有炽白的光焰勃发,覆盖了载具全部内部空间,看似强横的格式之火却没有伤到任何人,只是隔绝了那让龙七极度不安的噪音和闪光。
其他人正为之侧目,也是这时候,那个人工智能葵姨的声音响起来:“何阅音女士,罗南校官请您协助其他载具完成对接,提升抵抗力。”
何阅音道了一声“好”,随即又问:“我该怎么做?”
“维持标准阵列,完成对载具的逆向加持。”
只要上过罗南的公开课,就知道他一贯是将格式之火的“格式化空间”称为“标准阵列”的,何阅音理解起来并无难度,而且随后葵姨也给她更具体的引导。
说话间,正经的“格式之火”的光焰,便触及了载具舱壁,也没有任何损伤,还非常轻易地渗透了进去,在舱壁上呈现出纵横交错的纹路,清晰且规整。
这样的纹路甚至从载具外层延伸了出去,将已经挤压成非常危险距离的其他几个载具都串联在一起,随即就发生了轻微持续的碰撞,但也仅此而已。
正如葵姨所
说:一众载具是在何阅音的逆向加持中,进行对接,从多个拼接成一体,似乎接下来还要互相贯通。
“挺配呀。”武皇陛下笑着说了一句,至于指的是什么,大家都有各自的理解。
何阅音并无回应,她虽是逆向加持,却还有余力去看舷窗之外。
她没有理会前后左右明显的收缩挤压,以及没有完全彰显出来的危险,视线依旧是投向前方,看那只虽然支离破碎,仍然展翅奋飞的“告死鸟”。
在狭窄裂隙中决绝前冲了不知多长距离,终于是拖带着整个“中继站”时空,撞进了一个猛然宽阔的空间。唔,也许这里仍算不上特别宽阔,但经过一场从“岩缝”里挤出来的高危旅程之后,强烈的对比,给了人们这样的感受。
不过这种时候,像何阅音这样的超凡种,能够第一时间捕捉到最关键的信息,在这处空间中心位置,在已经收缩到极限的炽白光焰边缘,也是“告死鸟”头颈部位径直撞过去的区域。
那是一个相比之下,如微尘般的人影,步空蹑虚,安然而立。
瑞雯。
“告死鸟”没有丝毫减速,在又一声奇异的长唳声中,直直撞了过去。
不过在撞上之前。由“光胶”强行粘合的结构,就已经承受不住,寸寸断裂崩解,形成了一场呼啸而去的碎片风暴,将瑞雯,以及她身后那一圈燃烧着炽白光焰的虚空整个地淹没。
龙七明明知道前面那
对兄妹不至于到自相残杀的地步,可是看到这种情形,仍然是下意识“哎哟”了一声。
罗南微眯起眼睛,以此抵御前方炽白的强光。
瑞雯无声无息站到他身侧,像是强光无论如何也抹消不掉的影子。
她只轻轻道一声“哥”,别无它语。该说的,之前已经说得透了,现在也没有再补充的必要。
罗南笑着伸手,下意识想摸摸她的脑袋,但最后偏了下方向,在瑞雯上臂轻轻一拍:
“厉害了!”
是的,真厉害,因为此时在他们眼前闪耀的,就是“百峰君”赖以成就的根本,那个浮游在雾气迷宫深处的巨大“饵物”。
罗南之前就为它画出了两个来历路线:
第一个就是某个神明规则残片,具备活性,急需外界营养的那种;
第二个,则可能是八零年李维、屠格和梁庐大战,将屠格“底牌”击碎,流出的碎片之一。
罗南一直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
很多资料上说,“百峰君”七十年代末就已经成气候了,但是曾经在湖城附近服役的弗里斯就驳斥了这种说法,考虑以“百峰君”为根基的浑敦教团,是在九十年代初期才成气候,大概率“百峰君”的快速成长期是在八十年代。等到九零年开始大规模吞并小型教派和家庭教会的时候,其中枢应该已经统摄了整个山区的畸变生态,而如果是“神明规则碎片”,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大大提
前。
而如果以作为分界线,时间上就比较匹配了
这也与屠格当时出现在淮城附近,并有较长时间逗留的行为匹配得上。
虽然不知道屠格为什么没能及时回收,并且还让“百峰君”这么一个浑浑噩噩的家伙利用上,但这已经是可能性最高的一种情况。
现在,罗南给自己的判断找到了更有力的证据:
从中央星区带过来的“底牌”,既然是由屠格使用,最大可能也是与屠格自身天渊帝国能力框架高度匹配。
而前面已经虚弱很多,但依旧喷薄欲出的光焰,正是“格式之火”……的前身。
是天渊帝国基础内修的进阶、“本命熔炉”的底温、革新路上的净火。
同样,也可能彻底脱离了人体、设备,是更高级规则力量的具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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