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死书

作者:顾非鱼

一路还算顺利,韩江接替唐风驾驶,天刚刚擦黑,唐风一行便来到了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首府玛沁县大武镇。按说作为果洛州的首府,也算是一地级行政单位,但在这荒凉的高原上,作为果洛州首府的玛沁县,仅仅是个几百户人家的小镇,“大武”当地藏语的意思是“马匹丢失的地方”,这个小镇处于阿尼玛卿雪山腹地,镇上大多是藏民,偶尔有些在此经商的四川人,当然这里还少不了全世界慕阿尼玛卿大名而来的驴友。

不过,唐风他们来的时候,早已过了旅游季节,天一黑,整个小镇很快就安静下来,“切诺基”缓缓行驶在大武镇的街道上,四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唐风一路踅摸着可以入住的旅店,而韩江却驾驶着“切诺基”不紧不慢地在街道上游荡。

“哎!这有家旅馆开着门,可以去问问。”唐风指着路边的旅馆叫道,可韩江根本没理会唐风,驾车驶过了那家旅馆,唐风抱怨道:“你都快把这小镇转遍了,到底要干什么?”

“韩在看我们的那些老朋友,是不是也来到了这里?”马卡罗夫替韩江回答了唐风。

马卡罗夫的话提醒了唐风,是啊!现在不是旅游季节,在这荒凉的高原小镇上,如果有外人到来,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唐风正想着,忽然,韩江把车停住了,唐风定睛一瞧,在一座小旅馆门外,停着一辆“路虎”越野车,旅馆门开着,“路虎”的车灯闪动,几个人影正从旅馆里进进出出……

韩江对徐仁宇使了个眼色,道:“你是生面孔,去问问那些人是什么人?”

徐仁宇领了任务,跳下车,装作旅行者的模样,走了过去……不大一会儿,徐仁宇回到车上,对韩江汇报道:“几个北京的驴友,从西藏一路开车过来,准备回北京的。”

“驴友?从西藏过来?从西藏过来回北京,为什么不走国道,跑到这里来?”韩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甚至做好了应付那伙人从车里突然端出枪来的准备。

“哦!我问了,他们说他们是特地从花石峡过来,想看看阿尼玛卿雪山,当然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看了,因为这个季节,一般是不允许攀登阿尼玛卿雪山的。”

徐仁宇的话,说得合情合理,但韩江还是不能放心,他又观察了那伙人好一阵,最后他确定那确实是一伙不合时宜的驴友后,才缓缓发动“切诺基”,驶回了唐风刚才说的那家旅馆前,他之所以选中这家旅馆,是因为这家旅馆有个院子,可以停车,同时韩江还看见了这家旅馆屋顶的卫星天线。

韩江将“切诺基”停在院子里,四个人跳下车,走进这家冷清的旅馆,旅馆不大,条件也不算好,老板是个四川人,倒还热情,旅馆里除了他们四人,就再无别的客人了。

韩江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警觉地问老板:“生意这么冷清,怎么还在这儿坚持?”

老板摇摇头,答道:“现在过了旅游季节,没什么客人,你们算是来巧了,我正准备收拾收拾回老家呢!你们要是过两天来,我可能就不在了。”

“这么说我们运气还挺好!”唐风笑道。

“是啊!你们运气不错,呵呵!”老板说道。

韩江又问老板:“这两天镇上还有外人来吗?”

“外地人倒是有几拨,主要是去西藏做生意的,旅游的很少了。”老板答道。

看来那伙黑衣人并没来到这里,至少在此之前还没有。韩江听了老板的话,暗自寻思着。

老板将四人带到了二楼的房间,这是一间四个人的房间,正好够他们住的!老板下去给他们准备饭菜,韩江将门关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这房间没有问题,才一屁股坐在床上。

唐风知道,韩江对那伙追杀他们的黑衣人时刻保持着警惕,但他总觉着韩江似乎有些过分紧张了,他见韩江忙活半天,一无所获,不禁笑道:“队长,我看你也太紧张了,咱们这次从玛曲出来,一路上,除了那个意外出现的可乐瓶,根本没见那伙黑衣人的影子,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来这里。”

“你不要掉以轻心,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随时可能出现!”韩江告诫道。

唐风却反驳道:“不是我轻敌,你认真想想,黑云带着我们从七色锦海出来,我们马不停蹄就调集那么多资料和装备进了阿尼玛卿雪山,那伙黑衣人我猜他们根本就不清楚黑头石室的情况,至少没有我们掌握得情况多,退一步讲,就算他们知道关于黑头石室和第二块玉插屏的情况,但他们毕竟没有我们这么快的准备速度,怎么能在我们之前出现在这里呢?”

韩江听不下去了,用强硬的口吻对唐风说:“我不知道那伙人究竟掌握了多少关于黑头石室的情况,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来到了这里,但是我相信我这么多年养成的直觉,你要相信我的话,越是在我们松解的时候,我们的敌人越有可能出现!”

韩江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大家互相看看,不约而同警觉起来。

韩江听到敲门声,警觉地拔出手枪走到门后,问道:“谁?”

“几位!你们要的饭菜,准备好了,你们是下来吃,还是要我送上来?”门外传来旅馆老板的声音。

原来是虚惊一场,韩江收起手枪,答道:“我们等会儿下来吃。”

四个人下到一楼,看见老板给他们准备了一桌菜,再仔细一看,全是红红的川菜,四人已经一天没有吃到热饭了,于是他们很快报销了这一桌饭菜,包括吃不惯辣椒的马卡罗夫,这会儿也吃得特别香。

唐风又向老板打听了一些情况,特别是阿尼玛卿雪山的情况,老板一听唐风问阿尼玛卿雪山,忙摆手道:“这个时侯不是登山的时候,你们千万别去雪山,会出事的,而且攀登阿尼玛卿雪山,需要到西宁办手续,得到批准后,组队才能去!”

唐风笑道:“我们只是随便问问,这个季节我们当然不会去登山喽。”

唐风虽然极力否认他们要去登山,但老板可能是看到了他们携带的一些登山装备,还是一个劲地劝他们不要去,并对众人讲了许多关于攀登阿尼玛卿雪山失败的例子,可怕的雪崩,突变的天气,还有关于山神的传说……大家听完老板所说的这些,心头都笼罩上了一层氤氲。

回到房间,唐风和韩江再次与赵永进行了连线,要求赵永为他们收集阿尼玛卿雪山西部地区详细的地质资料,赵永领命,韩江结束了连线,再看唐风、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三人已显倦态,但是韩江还是不能让大家都睡,他安排自己和唐风、徐仁宇轮番值守,以防不测。

唐风和徐仁宇都认为他太多疑了,但只得执行命令。一夜平安地过去了,次日清晨,赵永就给他们传来了韩江需要的资料,众人围在电脑前,仔细查看,在赵永传来的三维地形图上,他已经标注出了一块可疑区域,大家惊诧之时,赵永开口解释道:“这是我和罗教授通宵研究的结果,那个标注的区域是最有可能发现黑头石室的地区,这个可疑区域位于阿尼玛卿雪山主峰‘玛卿冈日’西北三十多公里处的雪山环绕中,这和那个古老传说中所描绘的区域很相像,甚至比我们之前确定的A区和B区,希望都要大!”

“比A区和B区的希望都要大?”众人不解。

赵永解释说:“因为结合卫星照片分析,我们在这个区域发现了人工建筑的痕迹,虽然不多,也很不清楚,但足以说明一切,你们想想,这个区域的海拔要比A区和B区都要高,根本不适宜人类长期生存,那里怎么会出现人工建筑的遗迹?”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个建筑是为了一些特定的目的所建!”唐风大胆推测道。

“特定的目的?”韩江疑惑。

唐风进一步推测道:“比如古人为了祭祀之类的纪念性建筑。”

“在这么高的雪山上?”徐仁宇惊诧。

“不!不是在雪山上,而是在这儿!”说着,唐风指着地形图上相对应的位置,解释道:“从地形图上看,这不是在雪山上,而是在雪山环抱的山坳中,这和党项人的那个传说极其相似,从图上看,这里的海拔比周围的雪山要低得多,只是没有道路通往这里,要想进入这个区域,就得翻越雪山。”

“党项人会将黑头石室建在海拔这么高的位置吗?”马卡罗夫也不敢相信。

唐风笑道:“老马,我先纠正你刚才话中一个小错误,如果黑头石室真的在这里,那么,并不是党项人将黑头石室建在这里,而是黑头石室本来就在这里!”

“黑头石室本来就在这里?”马卡罗夫更加不解。

唐风解释道:“根据玉插屏上所刻的文字,再结合其他文献的记载,党项羌人自古游猎于阿尼玛卿雪山下,白河流域的草原、森林中,在党项羌人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阿尼玛卿雪山是他们所能见到最高的山,在生产力不发达的遥远古代,党项羌人很自然的会对这座高山产生崇拜之情,他们很可能会利用雪山上,或雪山附近现有的一些山洞,加以改造,建成所谓的‘黑头石室’,用于纪念他们的祖先和神灵。这样就能回答你前一个问题,因为黑头石室本来就是利用山洞之类的特殊地质构造加以改造的,再加上要满足对阿尼玛卿山神的崇拜,所以,黑头石室出现在这么高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这么说,黑头石室是用来祭祀山神的喽?”马卡罗夫又问。

唐风解释道:“对阿尼玛卿雪山的崇拜,其实直到现在还广泛的存在,比如当地藏民就认为阿尼玛卿雪山是一座神山,藏民称阿尼玛卿为”博卡瓦间贡“,即开天辟地九大造化神之一,在藏民所信仰的二十一座神雪山中,阿尼玛卿排在第四位,专门负责安多地区的山川河岳,是当地人的保护神,以前,我曾在青海藏民的家中看到过阿尼玛卿山神的画像,阿尼玛卿山神身着白盔、白甲、白袍,胯下骑一匹白马,手执银枪,许多青海的藏民都相信阿尼玛卿山神武艺超群,法力无边,可以降魔除妖,因此,经常可以看见许多藏民不远千里,顶风冒雪,虔诚地来到阿尼玛卿雪山转山祈福。”

“崇拜山神,这是一种原始的多神崇拜吧?”徐仁宇抽着烟斗插话道。

“也可以这么说,但是,恕我直言,徐博士,您不了解当地藏民的信仰,他们的执着,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你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原始的多神崇拜’,就觉得这很愚昧,这种崇拜能延续上千年,本身就说明了这种信仰旺盛的生命力。”

“好!我说不过你,就算这种信仰有旺盛的生命力,可这和黑头石室有什么关系?”徐仁宇问。

“当然有关系,我刚才说了当地人对阿尼玛卿雪山山神的崇拜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之前,我也曾说过,这里原始的居民是党项羌人,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现在当地人对阿尼玛卿雪山的崇拜,是继承了党项羌人的传统,更重要的是,阿尼玛卿雪山,对于早年的党项羌人不仅仅是一座神山,一座伟大的山,她还是党项羌人最初的发源地,所以,阿尼玛卿雪山对于党项羌人有着特殊的意义。”

“可现在当地已经看不到任何党项人的遗迹了!”徐仁宇怀疑道。

“不错!这么多年来,从未在阿尼玛卿雪山发现过党项羌人的遗迹,那是因为早年党项羌人在这儿的历史,过于久远了,如果要有,那么只可能是我们要寻找的黑头石室了!”唐风说道。

“既然说到了这,那也就是说C区的可能性很大喽?”韩江忽然问道。

“我还是不能相信,C区的海拔太高了,从地图上看,我们要进入C区,至少要翻越一座雪山,我就不信当年那些党项人能进入这么偏僻、荒凉、高海拔的地区。”徐仁宇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确实让人不可思议。”马卡罗夫也摇着头说道。

韩江将视线转向唐风,问道:“唐风,你呢?”

“我也不能确定,这一切确实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唐风说完,韩江便怒道:“合着你刚才说的那么起劲,到头来,你自己也不相信。”

“我不是不信,我刚才的那些话都只是我的推断,虽然我认为我的推断完全有可能符合事实,但这个推断确实很让人震惊,所以我也不能确信。”唐风争辩道。

韩江脸色阴沉下来,总结道:“行了,我也不用问你们了,我的准则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去争取,所以,我们必须去那个神秘的C区看看!而你们三位,现在想要退出,哼,也已经晚了,丢掉幻想,准备上路吧!”

韩江说完,大家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了,韩江又看了看赵永发来的资料,发现关于C区的资料特别少,除了那几张模煳不清的卫星照片,还有赵永根据一些数据推测出的一个三维地形图,就没别的了。

韩江疑惑地问赵永:“关于C区的资料,怎么就这点?”

赵永解释说:“确实很少,因为我们掌握的资料就很少。还是让我给你介绍一下阿尼玛卿雪山的吧,阿尼玛卿雪山以前曾被人称为‘神秘的阿尼玛卿’,因为1926年,有一个美国人攀登阿尼玛卿雪山主峰时,在4900米的位置,他估计此地离峰顶还有3600米,于是,这个美国人著书立说,宣称阿尼玛卿雪山有8500米高。后来,又有一个美国人攀登阿尼玛卿雪山,他最后得出的数据说阿尼玛卿雪山有9000米高。”

“9000米高?那岂不是比珠穆朗玛峰还高了吗?”马卡罗夫惊道。

“是啊!如果阿尼玛卿雪山真有9000米,那真的比珠穆朗玛峰还高了,所以,阿尼玛卿雪山曾一度被人误认为世界第一高峰!但其实,这两个美国人都错了,阿尼玛卿雪山并没那么高,它的主峰‘玛卿冈日’由三个海拔6000米以上的峰尖组成,最高峰海拔6282米,‘玛卿冈日’周围还有18座5000米以上的高峰,这些高山上冰雪连绵,长年不化,其间,冰川发达,山势险峻;而你们将要去的C区,虽然不用登顶雪山,但难度更大,更为险恶,因为这里资料奇缺,根本没有现代人来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是一块没人去过的处女地。”韩江道。

“至少没有现代人类去过C区的记载和痕迹,阿尼玛卿峰顶有人登上过,但这神秘的C区,可就没有人去过了,所以,我很为你们担心,阿尼玛卿地区年平均气温0度以下,气候恶劣,变化无常,一般登山季节是6月至8月;而你们现在这个季节去,气温已经很低了,在山上随时可能遭遇暴风雪,虽然你们不去登顶,但你们的难度丝毫不逊于登顶。”

“我完全明白。”韩江和赵永结束了连线,转而问其他三人:“你们谁有攀登5000米以上高山的经验?”

三人面面相觑,徐仁宇首先摇了摇头,马卡罗夫也摇头说:“年轻时,我们曾经学过登山,不过,我并没真正爬过那么高的山。”

当韩江转向唐风时,唐风刚要说话,韩江便打断道:“你就更不用考虑了,你这细皮嫩肉的,肯定是没有啊!”

唐风还颇不服气,“你别小瞧我啊,以前,青海,西藏我也都来过……”

“你那是来旅游,不是登山!”还没等唐风说完,韩江就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韩江接着说道:“这么说,咱们四人当中,只有我爬过5000米以上的高山,那你们三个该怎么办?”

“怎么办?”三人异口同声反问道。

韩江小声喝道:“怎么办!练,我们只剩下大半天的时间,我要在这大半天的时间里,把你们三个至少练成业余登山运动员。”

于是,在这一天剩余的时间里,韩江使出浑身解数,教三人如何使用登山器械,如何在绝壁上绳降,如何固定锚点,如何应付雪崩等突发情况。

经过整整一天的训练,几人都基本掌握了登山的要点,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天又要黑下来了,韩江却还独自站在窗边,盯着远处雪雾中的阿尼玛卿神山出神。

唐风以为韩江是在为他们几人担心,便宽慰韩江道:“你不用替我们担心,你交给我们的,我们都已经学会了,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再说,我看了赵永传来的那个三维地形图,进入C区,似乎并不用翻越5000米以上的高山,我看到在南面和北面各有一条宽阔的冰川,坡度也不算陡峭,如果我们从冰川上爬过去,我觉得难度应该不算太大!”

韩江扭头拍拍唐风的肩膀,道:“你说的那两条冰川,我也看到了,问题是……两条冰川我们该走哪一条?从图上看,北面的那条冰川距离长,坡度缓,我暂时称呼它为1号冰川,而南面的那条冰川距离短些,我暂时称呼它为2号冰川,坡度看上去似乎差不多,可能2号冰川坡度要大一些;我个人倾向于从2号冰川走,因为它距离明显比1号冰川短,我们现在要抢时间。”

“2号冰川?可是我们仅仅从距离和坡度来确定路线,似乎太草率了。”唐风怀疑道。

“但我们现在只有这些资料,也没有时间先派个小分队去探查,所以只能如此!另外,卫星照片上,我看不清1号冰川最终的走向,它通向哪里?是否能引领我们进入C区,我无法判断,而2号冰川,在图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顺着它往上爬,可以从南面进入C区。”韩江解释道。

徐仁宇凑上去看了看,说:“是啊!这条1号冰川怎么看不清楚,在卫星照片上它的尽头是一片阴影,2号冰川倒是很清楚,我估计这是因为2号冰川在南面,向阳,而1号冰川在北面,拍摄角度的问题,如果没有时间做进一步探查的话,我也倾向于走2号冰川。”

韩江最后总结道:“徐博士的分析很有道理。2号冰川,从卫星照片上看那是一条相当雄伟的现代冰川,从那儿翻越进C区,相对来说,应该是一条捷径,但既便如此,也要万分小心,冰川上,随时可能有雪崩发生,而翻越过这条冰川,那边具体的情形,我们也不十分清楚,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

唐风点了点头,韩江却又接着说道:“其实我最担心的并不是你们,也不是翻越那条冰川,最让我担心的还是那伙黑衣人,从我们进入阿尼玛卿雪山来,他们一直未出现,甚至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太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难道他们已经比我们先找到了黑头石室?”

唐风一听韩江还是在担心那伙黑衣人,叹口气道:“对手没出现,你倒觉得不爽了,你是不是非要被他们追杀得无处可逃,才觉得正常;我昨天就说了,那伙人根本不可能比我们更早找到黑头石室,他们现在应该还没摸到门道呢?所以,你看,这冷清的小镇上并没有见到他们的踪迹。”

韩江还是不住地摇头,“不错,我们在这里没见到他们,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来到阿尼玛卿雪山。”

“所有来攀登阿尼玛卿雪山的人都会先到这个小镇来休整准备,我就不信他们要进山,会没来大武镇。”唐风说道。

唐风说得在理,韩江思虑良久,忽然喃喃道:“万一他们根本没来这儿,而在带足了装备,在野外休整呢?”

“野外?你是说这里!大雪纷飞,寒冷刺骨,他们在野外休整?”唐风指着窗外还在下的漫天大雪反问道。

“从前段时间交手的情况看,这伙人的素质,忍耐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所以,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韩江说。

唐风却道:“你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出发吧?这大雪从昨天断断续续下到现在,要是再下下去,我看我们就只能在这儿过冬了吧。”

韩江看看窗外的大雪,心里不禁更加郁闷,“是啊!敌人,现在还没看见,可是,大雪,却是眼前的难题!”韩江不再想这些,他盼望着奇迹的出现,也许此时他更需要阿尼玛卿山神的保佑吧!

第二天一早,奇迹出现了,下了两天的大雪,居然停了!唐风、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四人吃过早饭,带好所有装备,跳上“切诺基”,全速向那神秘的C区驶去……

按照韩江昨日确定的路线,他们一行并没有沿公路去一般登山者必去的雪山乡,而是一头插进了阿尼玛卿雪山腹地,这是到达C区最近,最快捷的路线,两天的大雪遮盖了地表的一切,包括道路,“切诺基”只能缓缓地在雪地里摸索前进,韩江一边驾车,一边不停地观察车外景物,可车窗外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唐风成了他的导航员,唐风不断地根据GPS,电子罗盘和地图的标示,修正路线,但即便这样,他们仍然走了许多冤枉路。

中午时分,天空完全放晴,唐风一行终于进入了一条峡谷,这是一条宽大的峡谷,峡谷两边的山势并不高,按照资料显示,这条峡谷的尽头,就应该是那条宏伟的冰川,而这条冰川,正是唐风所说进入C区最便捷的通道。

确定了路线,又有峡谷作参照,韩江明显加快了车速,“切诺基”在峡谷中上下颠簸,翻过了一些不高的小山丘,一个小时后,一副壮丽的图景出现在众人面前,四个人吃惊地下了车,在他们面前,峡谷两边原本平缓的山势,突然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猛然抬高,众人仰视面前的山峰,壁立千仞,高耸险峻,而在两峰之间,一条巨大的冰川,如白色巨龙从山嵴上直泻而下,冰川在阳光照射下,蔚为壮观,美轮美奂,使人产生了虚无缥缈的感觉。

但是,四个人很快清醒过来,这不是梦中幻境,而是真真实实出现在他们面前,并将是他们要去征服的白色巨龙。唐风感叹道:“这就是2号冰川?这么壮观的冰川,足有数公里长,比我们在B区见到的那个冰川壮观百倍啊!”

“确实比我原先在照片和地形图上看要壮观得多,可是我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征服这条冰川,比我们预先设想的难度要大得多!”韩江说道。

“是啊!这么雄伟的冰川,我也是第一次见识!”马卡罗夫也不禁感叹。

徐仁宇清醒过来,问韩江:“按照计划,我们是不是得从这冰川爬上去?”

韩江坚定地点点头,徐仁宇闻听,脑袋立马大了一圈,“哦!真是糟糕,现在想想我真不该来这儿遭这罪!”

“现在后悔晚了!”韩江说完,便开始从车上搬下必要的装备,徐仁宇见状,又问:“你想现在就出发?”

“现在不趁天好,赶紧翻过去!你还要等到何时?”韩江反问徐仁宇。

徐仁宇道:“可现在已经中午了,山上天黑得早,万一我们爬到一半,天黑了,怎么办?”

韩江看看面前的冰川,自信地说道:“事不宜迟,我看今天就可以,趁天好,一鼓作气,爬过这道冰川,天黑之前就可以进入C区!”

徐仁宇无奈,看看这么重的装备,反问韩江:“这么重的装备,特别是这帐篷,谁背?”

韩江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大家都要背很多东西,谁也别叫苦,现在大家先填饱肚子,然后向2号冰川进发!”

四个人匆匆填饱肚子,戴上头盔,全套登山装备穿戴整齐,背着沉重的装备,开始向面前这条白色巨龙进发……

这条雄伟的白色冰川,千百年来一直横亘在青藏高原上,隐匿在阿尼玛卿雪山深处,它没有名字,谁也不知它成型于何时,也许这就是远古洪荒时代的杰作!也许,它的历史更为久远!

唐风站在这条白色巨龙前时,陷入沉思,千百年来,有人征服过这条巨龙吗?如果没有,那么,他们就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发现者,开拓者,如果有,那会是什么人?是党项人吗?他不知道,他跟在韩江后面,来到冰川近前,冰川前的冰舌部分,由于长时间的阳光照射,风化和水流冲击,形成了壮观的冰塔林,韩江介绍道:“冰塔林一般出现在冰川末端,它是冰川末端由于消融而残留的大块冰块,因状如塔形,故名冰塔林。”

四人穿行在形状各异的冰塔林间,仿佛进入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冰雪世界,因为阳光照射的角度不同,冰塔的消融速度也不一样,这便使冰塔林形成了高低不同,层次不一,千奇百怪的冰貌奇观,当然,这也为这些冰塔林随时坍塌埋下了隐患。

唐风跟在韩江身后,仰视一座座二十多米高的冰塔,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忽然,唐风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他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一座冰塔塔身上出现了道道裂纹,裂缝正在快速扩大,不好!这座冰塔有坍塌的危险!唐风想到这,发现韩江此时正在那座冰塔下面,他想喊韩江,已经来不及了,唐风猛地扑向韩江……

与此同时,那座足有二十米高的冰塔伴随着一声巨响,坍塌下来,韩江和唐风都被埋在了雪里,好在唐风这一扑,将韩江带离了最危险的区域,等到徐仁宇和马卡罗夫将二人从血中扒出来时,他和韩江并无大碍,只是脖颈里塞满了冰冷的积雪。

清醒过来,韩江看看冰塔坍塌下来的地方,正是刚才自己站着的地方,不免心有余悸,他拍拍唐风的肩膀:“好小子,我没看错你,这次算你救了我一命!”

唐风则忧心忡忡地说:“这里的冰塔林虽然壮观,但太危险了,而且很容易迷失方向。”

韩江掸去身上的积雪,笑道:“那歌里是怎么唱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同理,不经历风险,怎么见如此美景!呵呵!”

“我可不想为了看这美景,把小命扔在这里。”唐风道。

“行了!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的小命不会丢在这里!”说完,韩江在电子罗盘指引下,带领全队以最快速度通过了这片冰塔林。

从冰舌处,四人踏上了2号冰川,这是一片巨大的冰原,坡度不大,因为刚刚才下过雪的缘故,冰川上的雪非常松软,唐风测了一下,积雪厚度有6、7厘米,且为粉雪,一脚踩下去,竟废了很大劲,才重新把腿拔出来。

冰川随着山势,坡度逐渐上升,四人艰难地行进了一个小时,也没能走出多远,这时,走在前面的韩江忽然停住了……

唐风追了上来,问韩江:“怎么不走了?”

韩江眉头紧皱,指了指前方,道:“我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冰裂缝!”

众人向前看去,前方的雪地上裂缝密布,有的深不见底,有的闪着慎人的寒光,唐风还在愣神的功夫,韩江已经从背包中取出了绳子,对大家嘱咐道:“大家把绳子缠在身上,结组前进,我和唐风一组,老马和徐博士一组,一定要小心。”

韩江示范,唐风、徐仁宇和马卡罗夫照做,四人重新踏上征程,途中,唐风数次一脚踏空,将脚陷入冰裂缝中,幸亏是结组前进,每次都被韩江给拽了上来。

一切都超出了唐风和韩江原先的预料,在山下看似坡度不大的冰川,却越来越陡峭险峻,积雪厚度和脚下密布的冰裂缝,这些都大大迟缓了他们的前进速度,四人用了两个多小时,才行进到冰川的一半位置,而接下来的那一半路程只会更加困难。

唐风看看天,光线已经逐步暗了下来,顶多再有一、两个小时,天就要黑了,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韩江原先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完成了,唐风感到一阵眩晕,他强打精神,又坚持往上走了几百米,他不能再走了,不是因为体力,而是他知道现在再不说,所有人都会有大麻烦了!

唐风喘着粗气,吃力地喊住韩江,说道:“队长,我们现在走了大半路程,但你看天快黑了,今天我们无论如何是走不过这道冰川了。”

“你想说什么?”韩江反问。

“你总不会让我们在天黑后,还坚持翻山吧?那意味什么?意味着气温急剧下降,甚至再出现降雪,还有我们脚下的冰裂缝和随时可能降临的雪崩!”

韩江也看了看天,怒道:“我们已经走了这么多,只要再努力一把,天黑之前,就可以翻过这道冰川,你难道想当逃兵?想让我们前功尽弃,退回山下!不!这绝不可能!”

“你是疯子!但你不能拿我们几个的生命跟你一起疯!明明时间已经不够了,再说你翻过冰川,那面会是什么?你知道吗?你确定我们可以在那边享受温暖的晚餐?你也不知道!”唐风急了。

韩江还从未见唐风如此顶撞自己,冲唐风吼道:“你不要以为今天救了老子一命,就可以改变我的决心,你如果想回去,就自己下去!”

韩江吼完,便觉大脑一阵缺氧,险些栽倒,再看唐风,毫不示弱,对韩江反驳道:“不!我没说我要下去,我们需要一个过夜的营地,你不是说你登过5000米以上的雪山吗?你登山时,难道是一步登顶,没有建营地?”

唐风的话提醒了韩江,他感到自己确实太心急了,这次,他们的任务虽然不是攀登五、六千米以上的大雪山,但他们这次的任务丝毫不逊于攀登大雪山,仅是眼前这座几公里长的冰川,就够他们受的,看来是该建个营地了,可是这越来越陡峭的冰川上,哪有可以建营地的地方?韩江稍稍平和下来,反问唐风:“那你说这地方,哪有可以建营地的地方?”

唐风回头看看走过的冰川,指着下面靠岩石处的地方说道:“下面的冰原地势比较平缓,可以寻一处背风的地方建营地。”

韩江一看唐风指的地方,点点头,说道:“你选的地方是不错,但我不会去那儿建营地的,到那建儿建营意味着咱们刚才这两个多小时算是白干了,明天又要重新开始,这还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果让我们的对手抢了先,那咱们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可那儿已经是离我们现在最近一个适合建营的地方了!你还能找出那个地方?”唐风大声质问韩江。

韩江朝四周看看,附近确实没有更好的地方了,但他还是固执地冲唐风吼道:“我的决心不变,愿意跟我上的继续前进,不愿意上的可以回去!”

韩江的吼声,在空寂的山谷间,荒凉的冰原上,持久回响着,唐风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语言可以说服韩江这头倔驴改变主意,也许,是一场地震吧!唐风想着,突然觉着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唐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不知将要发生什么,难道……难道真的是一场地震!

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也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韩江最先反应了过来,“把不需要的装备都扔了,快往那边的岩石底下撤,雪崩!这是雪崩!”

唐风终于醒悟过来,原来这不是地震,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崩……

成吨的雪块,冰块,从2号冰川尽头的山嵴上倾泻而下,排山倒海,震耳欲聋,那是吞吐万物的气势,任何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都会被它裹挟而下,更何况是唐风他们四个血肉之躯。万幸的是,四人所在的位置离冰川旁的山岩较近,韩江见势不好,拉着唐风一头扑进身旁不远处的一处岩石下,头顶的岩石抵挡了倾泻而下的巨大雪块,但仍有许多零星的雪块冲进了岩石下不大的那点空间,唐风只觉着头晕目眩,浑身冰凉,耳膜就快要被震耳欲聋的声响撞破了,慢慢地,慢慢地,他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唐风重新苏醒时,他的耳畔一片死寂,没有震耳欲聋的雪崩,也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一切仿佛都已静止,这是另一个世界?唐风抬起头,使劲晃了晃脑袋,终于又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可他刚要爬起来,忽然觉着整个下半身竟动弹不得,难道是被雪压住了?唐风回头望去,压在他身上的竟是韩江,而压在韩江身上的,却是厚厚的白雪!

唐风轻声呼唤韩江,没有回答,唐风只好吃力地一点点先将自己的身体挪出,再替韩江除去身上的积雪,唐风再次大声呼唤,韩江还是没有回答,唐风紧张得不知所措,他的眼圈竟有些湿润了,就在他快要哭出声来时,韩江的身体突然轻轻晃动了一下,唐风忙抬起韩江的头,轻声唤道:“你还活着啊,刚才可把我吓死了!”

韩江还没睁眼,便干笑了两声,戏谑道:“哼!我命大得很呐,首长看过我的面相,说我能活一百二,哈哈!”突然,韩江又想起了什么,睁开眼问唐风:“唐风,看看你的包,玉插屏还好吗?”

唐风打开包检查一番,玉插屏依然静静地躺在紫檀盒子里,韩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拍拍身上的雪,站了起来,安慰唐风道:“没多大的事,刚才就是小小的休克了一下!”

“听你这口气,你还准备大大的休克一把!”唐风说着,忽然响起了马卡罗夫和徐仁宇,“老马和徐博士呢?他们不会被雪崩埋了吧!”

韩江闻听,心中也是一阵紧张,他和唐风开始向下寻找,原本他们一路上来的行进路线,此时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完全改变了模样,两人向下走了五分钟,边走边呼唤老马和徐仁宇的名字,但是回答他们的只是呼啸的风声。狂风夹杂着雪花打在唐风的脸上,唐风感到自己的脸就要被风撕裂了,他再一次绝望地呼唤,巨大的回音久久回荡在这从没有被人类征服过的冰原上,忽然,在一座由雪崩坠落的“小雪山”下,传来了马卡罗夫和徐仁宇的声音……

四人大难不死,重新相聚,马卡罗夫感慨道:“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我被雪冲下去时,以为这次我这把老骨头就要扔在这了,没想到那座‘小雪山’抵挡了后面的雪,救了我一命!”

马卡罗夫和徐仁宇正在庆幸之时,唐风突然惊道:“不好!咱们的装备有好多不见了!”

果然,刚才雪崩时,大家只顾逃命,哪还顾得上那些沉重的装备,许多装备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也包括大家仅有的一个帐篷,帐篷丢失,意味着今晚过夜成了大问题,还有其他许多重要的装备,这一切都预示着此次行动,几乎就要夭折。

韩江心里此刻比谁都着急,但是他不能显露出来,他强打精神,安慰众人:“装备丢了没关系,只要人和玉插屏在就行!”

“可我们今晚怎么办?还有我们的行动怎么办?”唐风还是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担心。

韩江看看唐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能收集到的所有装备清点了一下,然后才对大家说道:“有一点,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怕你们知道后,有精神负担,你们知道行动在什么情况下,可以中止吗?”

“什么情况下?”唐风不解地看着韩江。

“只要还剩一个人,我们就不能停!更何况,我们现在四个人都完好无损,所以,我们的行动不能停!”韩江斩钉截铁地说,但随即韩江又补充道:“当然,我对老马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另外,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比如有伤员需要及时抢救等情况,我们可以暂停行动,而现在,这些情况都没出现,所以,我不会因为丢失了一些装备,就结束这次行动!”

“韩!我希望你也能把我当作你们中的一员,我们已经一起走了这么远,我已经把我当作你们中的一员了!”马卡罗夫对韩江说道。

韩江看看马卡罗夫诚恳的眼神,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必要再讨论是否中止行动的问题,下面我们要看看,今晚咱们在哪儿过夜。”

韩江仰头朝上方的冰川望去,此刻,他忽然觉着那冰川的尽头,竟是如此遥不可及!也许……也许是自己太累了,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久久地盯着冰川的尽头,当他的视线缓缓落下来时,突然,他睁大了眼睛,他看见在冰川旁的山崖上,露出了一大块背风向阳的平地,刚才为什么没发现?也许,也许就是因为那场大雪崩,带走了原来覆盖在山崖上的积雪,才让这山崖显露了出来,看到这,韩江指着山崖上的那块平地,对大家说道:“那里背风向阳,正可作为营地,如果上面再有雪崩,营地上方的岩石也可阻挡,足以躲过雪崩!”

“什么?你让我们今晚住到山崖上!”唐风和徐仁宇皆惊诧不已。

“是的,现在别无他处,只能如此!”韩江似乎又恢复了原来的自信。

“可我们的帐篷丢了?”唐风问。

“睡袋不是还在吗?”韩江反问道。

唐风更晕了,但他已经无话可说,他更加确信,眼前这个人是个疯子!大家谁也不再言语,带上剩余的装备,跟着韩江来到了那处山崖上。

等他们赶到山崖上时,天已经黑了,这里果如韩江所说,背风向阳,但这远不能满足营地的需要!汽油炉也丢了,大家只好啃些干粮,韩江检查了装备,他每发现一件幸存的装备,便夸张地在其他几人面前摆弄一下,似乎在借此提升大家的士气,但唐风只觉着韩江这个举动有些滑稽,甚至是幼稚!韩江整理好幸存的所有装备,对大家说道:“地图,睡袋,吃的,还有指北针,这些都在,还有最重要的这个也在!”

大家顺韩江手看去,原来韩江指的是——枪!收拾完装备,韩江戏谑道:“这就是我们的前进基地,大家早点休息,把精神养足,明天我们就要进入那个神秘的C区!”

“前进基地?”马卡罗夫听到韩江口中说出这个词时,心里一颤,口中竟用俄语喃喃自语地说出了这个词。

唐风和韩江都吃惊地看着马卡罗夫,不知道马卡罗夫嘴里说的是什么,徐仁宇虽然听得懂俄语,但也没听清马卡罗夫刚才嘴里说的话,三人问马卡罗夫怎么了,马卡罗夫搪塞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大家不再追问,为了明天的行动,四人早早地钻进了睡袋,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很可能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间,山上的气温急剧下降到零下三十多度,对于躺在睡袋中的四人来说,这是难熬的一夜,谁也没有睡着,但谁也没有说话。

躺在睡袋中的马卡罗夫,被剧烈的高山反应和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困扰着,他头疼欲裂,无法入睡。这时,唐风开口对马卡罗夫言道:“既然大家都睡不着,老马,你不如跟我们再说说你的那些往事吧!比如,你加入克格勃之后呢?”

唐风的话,让马卡罗夫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谢列平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

……

自从有了和谢列平在克里姆林宫的那次长谈,马卡罗夫的人生彻底改变了,当他一周后,带着自己写好的“黑城行动”报告,再次去见谢列平时,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最后选择——加入克格勃!

接下来,便是克格勃初级学校四个月的封闭学习,学习结束后,马卡罗夫又被送到了克格勃设在喀山郊外的维尔霍夫诺耶学校,开始艰苦的体能训练,在这里,他首先要学会攀岩,翻越障碍物,穿过沼泽、森林,游过湍急的大河等挑战人体极限的运动,然后,是学习使用各种枪械、武器,自制炸弹,爆破桥梁、铁路等各种目标,最后,还要进行诸如窃听、发报、投毒、照相、开保险柜等特工专业技术的训练,为期一年的学习、训练很快结束,马卡罗夫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学业。

有了谢列平这个大人物的亲自关照,再加上马卡罗夫在克格勃学校成绩优异,马卡罗夫的人生开始了一路绿灯,克格勃上上下下,都将他视为谢列平的得意门生,完成学业的马卡罗夫,被谢列平直接派到了列宁格勒(彼得堡)的反间谍部门工作,少尉军衔,这个工作待遇高,稳定,还没多大风险,又在列宁格勒这样的大城市,是许多克格勃特工梦寐以求的职位,马卡罗夫有谢列平这样的恩师,再加上自己工作勤奋,半年后,马卡罗夫的军衔就直接升到了上尉。

不久,一位美丽的女大学生,走进了马卡罗夫的生活,这位女大学生就是马卡罗夫日后的妻子,维克多的母亲,那段日子,马卡罗夫自己都不敢相信,幸福来得竟是如此突然,让他这个愣小子一时受宠若惊,一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在西伯利亚寒风中服役的小准尉,严格的说,这个军衔连最低级的军官都算不上。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马卡罗夫忽然想起了在科考队里,他的那位中国朋友对他说过得那句中国俗语——祸福难料。不知梁现在怎么样了?“黑城行动”失败后,没两年中苏关系便急速破裂,以至后来发展到军事对抗,开始时,马卡罗夫还收到过梁的一封信,信中,梁诉说了心中的苦闷,马卡罗夫还曾回信安慰过他,但后来便再无梁的音讯。

一晃几年过去了,马卡罗夫上尉已经变成了马卡罗夫少校,因为忙于工作,他和妻子一直没要孩子,但是,他感到生活依然充实而幸福,那可怕的噩梦已经远去,黑城,科考队,还有他的朋友梁,也已与他的生活渐行渐远……

可是,幸福的日子却总不会长久,几年间,国际国内的局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际上,中苏关系破裂,国内,赫鲁晓夫被赶下了台,本来,在把赫鲁晓夫赶下台的事件中,他的恩师谢列平是起了大作用的,许多人都认为,赫鲁晓夫下台后,论年龄,论资历,论能力,谢列平都是党内最有希望登上最高权利巅峰的人,但是,事实却令马卡罗夫失望,党内以苏斯洛夫为首的实权派们,不愿意再看到一个像斯大林、赫鲁晓夫那样强势的领导人,于是,他们推举了能力平平的“好好先生”勃列日涅夫,由此开始了长达十八年的“勃列日涅夫时代”,而曾经被誉为“铁腕人物舒里克”的谢列平,则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苦果,此时,他已经不再是克格勃的主席,马卡罗夫隐约感到了危机的来临。

几年后,谢列平被赶出了政治局,完全失去了权利,马卡罗夫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果然,谢列平一倒,那些昔日就看马卡罗夫不顺眼的同事,纷纷往上面告他的黑状,想把他赶走,马卡罗夫不去理睬这些人,可他的工作还是不可避免受到了干扰,本来,早该晋升的中校军衔,也泡了汤。

那些以往的朋友和同事,都离自己而去,不关心政治的马卡罗夫,不明白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样,他忽然觉得这世上除了妻子,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一切,可是他却不知如何去努力;他想到了谢列平,他想去莫斯科找谢列平谈谈,可是他知道,那一切都不会逃过克格勃的监视,只能给自己和谢列平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在惶惶不安中,马卡罗夫彷徨无措,直到莫斯科的一纸调令,把他再次带进了卢比扬卡广场11号。

……

睡袋中的马卡罗夫,回忆到这时,慢慢地合上了双眼,马卡罗夫竟然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进入了梦乡,他,也许真的是太累了。

唐风、韩江和徐仁宇在帐篷中被冻得瑟瑟发抖,他们不忍打扰马卡罗夫,三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等待着黎明早日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