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朢道人代赐了玄粮,便就返回了上层,张御知悉事情已是处理妥当,不由抬头看了眼殿壁之上的舆图。
现在内外大小事机都是处置的差不多了。大体上看来,内层唯一余下之事,就是前纪元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神异了,这个是短时间没法完全弄清楚的,所以不必去理会,下来等得就是庄首执那边什么时候成就了。
殿内光芒一闪,明周道人来到了他身侧。
张御并不回头,道:“什么事?”
明周道人道:“廷执,乘幽派的两位上尊已是到了外层,风廷执方才前去相迎了。”
张御道:“我知道了。”
乘幽派的正式拜书前几天便已送到天夏了,直到今日才是到来。并且这一次不是毕道人一人到来,而是与门中真正做主的乘幽派执掌单相一同前来访拜。
对于此事天夏也是很重视的。乘幽派既是与天夏定立了攻守盟约,那么元夏到来之后,也自需一同对敌。
哪怕不去考虑乘幽派门中的诸多玄尊,只是己方阵中多出两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对于对抗元夏都是多上了一分力量。
而此刻天夏外宿之中,单道人、毕道人正乘飞舟而行。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入天夏上层,而是在风道人陪同之下绕着天夏二十八外宿游览了一圈。
单道人这一番看下来,见大小天城悬浮天宇,所庇护的地星之上,处处都是有着坚固的军事堡垒,除此外还有着众多人口存在,看去也不像是往日宗派之下可得随意压榨的人种,各地星之间飞舟往来频繁,看着很是兴旺繁盛。
他感叹道:“天夏能有这番守御之力,却又不是靠压榨治下子民得来,确实是践行了当初神夏之愿。”
风道人笑而不言。
毕道人道:“风廷执,听说内层之风光比胜过不少,不知我等可有机会前往观览?”
风道人笑道:“贵派乃是我天夏友盟,天夏自然不会拒绝两位,两位若是有意,自上层见过诸位廷执之后,风某可以设法安排。”
单道人欣然道:“那就如此说定了。”
风道人这时抬头看了一眼上方,见有一道光芒落照下来,道:“两位请,诸位廷执已是在上层等候两位了。”
单道人打一个稽首,道:“请风廷执引路。”
风道人还有一礼后,驭动飞舟往前光芒中去,待舟身没入其中,这一道光芒往上一收,便只余下了一片空荡荡的虚空。
单道人感受到那金光上身的一瞬间,不禁若有所觉,心下忖道:“果然是元都派的元都玄图。看来元都派也是并入了天夏了。”
实际上当初神夏出现之后,他便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的,神夏兼容并蓄,潜力无尽。待到天夏之时,寰阳、上宸两家也只能联手才能对抗,还不得不跟随天夏去往新天,那时候他就想这两家恐怕无法永维门户了。
他本以为这个时间会很长,可没想到,只是短短三四百载时日,天夏就完成了这一并吞诸派的伟业。
就在转念之际,面前金光散开,他见飞舟已然落在了一片清气流布的云海之上,而更下方时,则无边地陆。
此刻他整个人沐浴清气之中,即便以他的功行,也是顿觉精神一振,浑身神气活泼,生机自起,他更是感慨,暗道:“有此根本之地,天夏不强盛也难。”
飞舟疾驰向前,云海滚滚翻荡,舟行不远,听得一声磬钟之音,便见前方云海一散,一座宏伟道殿从光气之中浮现出来,大殿之前的云阶之上,天夏诸廷执已是站在那里相迎。位于前方的乃是首执陈禹,其后张御、武倾墟二人,再后则是玄廷余下诸位廷执。
单道人看过去,少数人还是熟面孔,他转头对毕道人道:“天夏固然承继神夏,可今日之象,神夏不及天夏远矣。”
毕道人一路过来,心中也有判别,诚心实意道:“不论古夏神夏之时,确实都不曾有这番气象。”
说实在的,方才二人看到二十八天宿,虽每一宿都有一名玄尊化身镇守,可并没有让他感觉如何,因为上宸、寰阳、还有他们乘幽派,无论哪一派都有着二三十名玄尊,这算不得什么,天夏有此表现也是应当,再加上内层镇守方才匹配印象中天夏该有的实力。
可此刻看到上层这些廷执,感觉又有不同。十余名廷执,除了风道人之外,几乎都是寄虚或寄虚功果之上的修道人,而且这还不是天夏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从风廷执的言语之中,除了道行之外,还需要有一定功绩才能坐上此位。
并且据其所言,只这十多年中,天夏就又多了数位玄尊,可见天夏底蕴之深。
单道人所想更多,这般强盛的天夏,还要那般提防即将到来的大敌,不惜连边缘小派也要处理稳妥,可见对来敌之重视,这与他心中的猜测不由近了几分。
此刻舟行殿前,他与毕道人从舟船上下来,走至云阶之前,主动对着诸人打一个稽首,道:“诸位天夏道友,有礼了。”
诸廷执也是还有一礼,皆道:“两位道友有礼。”
单道人直身抬头看向陈禹,道:“陈道友,许久不见了,上次一别,计有千载光阴了吧,却感觉犹在昨日。”
陈首执点头道:“千载光阴,你我虽在,却也改变了许多事。陈某观单道友之功行,当已至高渺之处了。”
单道人摇头道:“我只渡自己,不能渡人,是比不上你们的。”
乘幽派避世避人,只是为了少沾染承负,并由此顺利渡去上境。
但是正如他所言,成法只是渡己,与旁人无关,与任何人也无益。反而天夏能造就更多人入道寻道,对此他其实是很佩服的。
陈禹与他在门外谈了几句,又将天夏廷执逐一介绍与他知晓,随后侧身一步,抬手一请,道:“两位道友,里面请吧。”
单道人也是道一声请,与毕道人一同入殿。到了里间坐定下来,自也是免不了攀谈过往,再是论道谈法。叙谈半日自后,陈禹便令廷执都是退下,只有他与张御、还有武倾墟三人坐于此间招呼二人。
而在此时,有些话也是可以说了。
陈禹道:“单道友,这一次贵方答应攻守之约,却是有些出乎陈某原先所想。”
单道人神情认真道:“因为单某知晓,贵方并未胡言。我神游虚宇之时,每当欲窥上端玄妙之时,遁世简便有警兆示我,此与贵方所言可相互印证,只是那世之大敌究竟来自何方,天夏可否透露一二?”
陈禹道:“具体来自何方,现下不便明说,两位可在上层住上几日,便能知晓了。”
单道人稍作思考,道:“这也可以。”当初张御来时,告诉他们距此敌来犯不过只有十来日,算算日子,差不多也是快要到了,届时想来就能知悉答案了。
下来双方不再提此事,而是又谈论起上乘道法来。待这一番论法结束之后,陈禹便唤了风道人为二人安排宿处。
二人离去之后,陈禹未有让张御与武倾墟二人离去,而是一挥袖,整座道宫霎时从云海之上沉降下去,直直落到了清穹之舟深处。
待落定之后,陈禹道:“方才我气机有感,庄道兄行功破关,当就在这一二日中,我三人需守在此处,以应任何不测。”说完之后,他又唤了一声,“明周何在?”
明周道人在旁现出身来,道:“首执有何吩咐?”
陈禹道:“传谕各位廷执,自此刻起,分别坐镇自身道宫之内,不得谕令,不得出外。其余诸事照旧运转。”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肃然领命而去。
陈禹这时对着身下一点,那里光气浮动,将天夏内外各洲宿都是映照了出来,一十三处上洲,四大府洲,二十八外宿及四大游宿都是呈列眼下。
张御看过了过去,每一处洲宿所在都是清晰呈现面前,稍有凝注,即可看到细微之处。而可见在四穹天之外,有一层如大气一般的透明气膜将内外各层都是笼罩在内。这便是数位廷执早前布下的大阵,但凡有内外之敌出现,便可立刻为天夏所察觉。
三人定坐在此,互相不言。
过去一日之后,张御忽然察觉到了一股的玄妙之感,此就像是他接触大道之印时,沿着大道触角往上攀升,接触到一处高渺之地。但有所不同的是,攀升是主动之举,而此刻感觉却像是那一片高渺之地沉落了下来。
他心中顿有所悟,此当是庄首执在渡去上境了!
而在此刻,那玄妙之感又生变化,好似整个天地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分离出去,而他目光之中,天地万物似是在崩裂。
这是感应之中提前的照见,可若是没有力量加以阻止,那么在某一刻,这一切就会真实发生,可再下一刻,感应骤然变得空空荡荡,好似一瞬间万事万物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消失并不只是万物,还有自身乃至自身之认知,变得不知我,不知物。他本能持住元印,守住己我;而这一切过去极快,他方才起意,所有认知又重作归来,再复存知。
待一切平复,他睁开双目,陈禹、武倾墟二人依旧坐在那里,外间所见诸物一如平常,似乎无有改变,可在那残余感应之中,却仿佛万事万物都是生灭了一次。
陈禹此时缓缓言道:“庄道兄当已是功成上境,位列执摄了。”
武倾墟似想起什么,眼神一凝,转首望向那方护持大阵,可是凝注许久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沉声道:“元夏未有动作么?”
张御也在观望,这时心下却是微微一动,他能感觉到,荀季给予他的那一枚元都法符上,此时却莫名多出了一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