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照离开茶肆的时候,夜幕初降,冷风吹得急。
温明哲遣人送他到门口,比来时恭敬,谈照摆摆手让那人离开,独自站在街头,背着风向点了支烟。
烟是温明哲送的,以前谈照从来不抽。
他不喜烟草的气味,也不健康,但今天一场长谈结束,谈照胸腔鼓噪,血液流速都比平时快,他一开始以为是紧张,走出大门才明白,是兴奋。
他抽完一支烟,靠烟雾一遍遍过肺将兴奋缓缓压制、吐出,然后打开手机,用一切如常的腔调给温明惟发消息。
谈照:“我和他谈好了,一切顺利。”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温明惟正在窗前读书。
西京今天从中午开始下雨,到天黑也没有停止的迹象,楼下花园里一地枯叶,绿植越发稀疏,恐怕这场雨过后气温就再也升不高了。
秋天万物凋敝,据说是自杀率最高的季节。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毫无意义,温明惟将其忽略,拿起手机查看。
他问:“来的是温明哲的手下?”
谈照:“嗯,一个牵线的,温明哲开了视频通话。”
温明惟:“怎么谈的?”
温明惟:“算了,等你回来再说。”
文字聊天有局限性,不适合谈论太严肃的事情。
温明惟习惯面对面交流,能观察对方更真实的表情,语调,呼吸频率。他之所以要求简心宁定时上门汇报工作,不在网上说,除保密考虑外,也是因为这个习惯。
谈照是深更半夜到家的。
从赌城科安飞回西京,最早的一班飞机晚上十一点落地,从机场回家又要一段路程,他进门时已经将近零点,雨还没停,温明惟刚洗过澡,在等他。
谈照走进卧室,掸了掸风衣上的雨水,脱下挂好。
他带一身寒气来到床边,连声招呼也不打,径自贴近,吻住温明惟。
“……你干嘛?”
疑问被堵在嘴里,不留缝隙的唇齿间挤不进一点空气,温明惟腿上的书籍被挪走,谈照吻到一半整个人压上来,冰凉的手指从他的脸颊抚到脖颈,徐徐深入,抽干氧气,把自己的气息渡给他。
有轻微的烟草味,温明惟发现了。
但这不是特别值得在意的东西,他没问,谈照也没解释,亲够才从他身上离开,低声道:“我回来了。”
“嗯。”温明惟笑了下,“今天什么情况,讲讲。”
“和我们计划中差不多,温明哲约我主要是想试探一下我的诚意。”
谈照说:“他希望我能跟他里应外合,打探你的军火走私航线,海关人脉,军工基地所在,或者其他隐秘的政治关系……一切对你不利的情报,他都需要。”
谈照口吻如常,表情没什么值得细究的。
他说的这些也在温明惟意料之中,从温明哲的视角看,这些是谈照能给他提供的最有效帮助。
“还有吗?”
“他打算开一座赌场。”
“自己开?还是给丹威?”
“暂时不确定,还没细讲。”
谈照攥住温明惟的手指,摩挲他手上的戒指,说:“我主动提出参与,帮他经营,他同意了。他自己不在境内,很多事情不方便做。”
温明惟微微一挑眉。
“顺利的话,我能从这座赌场开始接触他身边更多的人,想摸清他的底细也不难,但我们需要点耐心。”
温明惟不反对:“你心里有数就好。”
“嗯,放心。”谈照拍了拍温明惟的手背,起身往浴室走,“你等我先洗个澡。”
——他这么说,温明惟以为他洗完之后要继续商讨卧底计划,然而并没有。
这个澡洗了很长时间,谈照出来后擦干身上的水,顶着一头半湿发回到床上,情绪显而易见比平时高昂一些,不言不语,无声地压上来,亲了亲温明惟的脸。
温明惟不解:“怎么了?”
“心情好。”谈照扣住他的下颌不准躲,亲完脸颊亲鼻梁,亲昵地贴了贴嘴唇,接了个吻。
“……”
他心情好的时候可太少了,温明惟不明所以:“浴室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东西吗?洗澡能改善心情?”
“嗯。”谈照胡乱应了声,解开温明惟睡衣的系带,不做过格动作,把脸埋在他赤裸的肩上,呼吸滚烫,烫得温明惟颤了下。
谈照是在撒娇,但压得很重,温明惟整个人被他牢牢罩住,被迫跟他胸腹相贴,大腿以一个紧密的姿势别住。
突然,谈照毫无预兆地说:“温明惟,今天我忽然觉得,我不恨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不像一句好话,可谈照竟然是当情话讲的:“我之前被你逼迫,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什么都抓不住的时候,只能抓着仅剩的自尊,最起码不能屈服,承认我也需要你。”
“现在呢?”
“现在我才醒悟,如果我想抓住什么,必须自己创造机会。”谈照略微转过脸,嘴唇从温明惟的肩膀滑到侧颈。他的话隐晦,“机会”可能是指他们现在重新开始了,一切好转,利用温明哲,能帮他打开一条新的路。
温明惟没太明白,但捕捉到了他的情绪。
“很久以前,我年纪很小的时候,许过一个愿望。”
谈照说:“我想成为一头狮子,凶猛,奋力争夺一切,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当时我只是随口一说,给那些参加我生日宴会的外人听的——我根本不需要参与争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拥有了。”
“……”
“但兜兜转转,你看,一个人天生就拥有的东西也很容易失去,因为能力不足,德不配位。只有他自己拼命去争夺,亲手抓住的,才会真的属于他。”
谈照说到“抓住”的时候,握住了温明惟的脖子,“我需要你,温明惟,很需要……”
他难得袒露真心,带着点难以克制的意味,握得温明惟呼吸不畅,被按在枕头上深吻,口鼻很难吸氧,乌黑的长发散在通红的脸侧,随主人的挣扎颤抖。
不太舒服,但不适和快感一线之隔。温明惟由他“折磨”,好半天才顺出口气,把身上的人推开。
谈照一番话说得莫名,他有点抓不住重点:“什么意思,谈照?”
“嗯?”
“你是在告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