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喻是疼醒的。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身体就像是被强硬地拆散又按到一块,处处透露着怪异。
但此时最明显的痛楚,来自手腕。
头疼欲裂,眼皮也坠了铅般沉重,颜喻才勉力将眼睛睁开一些,就被刺眼的天光晃了一下。
思维有片刻的滞缓,还不等颜喻从纷杂的记忆中分析出自己身在何处,手腕内侧就又受到一下重按,剧烈的痛楚当即激得他不敢呼吸。
颜喻眼底瞬间恢复清明,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他也不管找事的是谁,反手就抽了过去。
可惜手还没扇到人就被擒住了,颜喻冷眼看过去,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林痕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眯了眯眼,语气却罕见的轻佻:“颜大人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差了。”
林痕捻得漫不经心,颜喻却疼得抽了口冷气,他偏头看过去,才知那处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血肉模糊了。
看样子像是被咬的。
颜喻皱眉回忆了片刻,脑海中模糊的影像告诉他,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人。
至于起因……
好像是他昨晚用巴掌往林痕脸上招呼,一时不慎被擒住了。
林痕也是疯了,偏头就咬。
啧,一想到林痕昨晚那贱样,他就觉得恶心。
颜喻拽了拽手,没拽动,冷声吩咐:“放开。”
只是声音出乎意料地哑,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颜喻烦躁地皱了皱眉。
“颜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林痕说完,松了手。
能让皇帝感叹高高在上的,大抵都是离死不远了。
颜喻听了,却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抽回手,嫌弃地甩了甩,撑着坐起身,倚在床头,不耐烦道:“衣服。”
林痕没有反应。
颜喻这才端正神色,正眼瞧人。
他怎么忘了,林痕现在已经是帝王了。
今日休沐,林痕穿了一身黑,看似素朴,袖口和领口却有金线织就的龙纹,龙身蜿蜒缠绕,似是盘在手腕上。
不得不承认,林痕只是一身简单的暗纹黑袍,气势就高出江因一大截。
也不知他被禁足的这三个月中,朝中有多少人被他这一身肃杀气震慑,选择了归顺。
想起朝中那群趋炎附势的老匹夫,颜喻只是冷笑。
林痕的头发已经被一丝不苟地梳到头顶,由一青玉簪固定着,露出相较于四年前更饱满的额头,和英气的眉眼。
视线触及那支玉簪时,颜喻目光顿时沉了下来,随后寸寸下移,落在那双点漆似的深眸上。
林痕也在盯着他,不过目光聚焦在他的脖颈上。
那里痕迹斑驳,有指印,也有咬痕,轻的地方还好,只剩一点淡淡的红印,重处已至深红,纵使过了一夜,也似有血色在往外渗。
所有经历记忆犹新,颜喻当然知道自己脖子是什么情状。
毕竟,昨夜连他都不免怀疑林痕是真的想掐死他,亦或干脆咬死他。
颜喻冷笑一声,往前倾了倾身子,直至两人呼吸快要相抵。
他慢慢开口,声音轻而低,如情人低语:“短短四年,杀父上位,夺军谋反,当年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林痕闻言,慢慢掀起眼皮,嘴角有笑浮现,笑意却不达眼底:“短短四年,就毁了颜大人半生的筹划,夺权,软禁,颜大人应该很后悔当年没有杀了我吧。”
是问句,语气却没有丝毫的疑惑。
“当然后悔,不过相较于后悔,我还是更好奇,”颜喻撤回身子,重新依靠在床头,他拍了拍绣着龙纹的被子,问,“陛下竟然成功翻了身,为何不把我杀之而后快呢?”
林痕平静反问:“颜大人认为是什么原因?”
颜喻漫不经心地与林痕对视,他虽是在气势上咄咄逼人,但眼尾的薄红还未完全散去。
很奇怪,纵使这样,他也丝毫不让人觉得柔软。
只觉靡艳得惊人。
尤其是他身上的寝衣系带早已散开,袒露出大片的胸膛,瓷白之上堆着令人耳红心跳的艳红。
林痕视线只是停留一瞬,就被颜喻精准抓住。
他佯装思考地“嗯……”了声,眼中浮现虚假的惊讶:“总不能因为陛下如丧家犬一般,纵使被扔了也得千里迢迢爬回来,舔着脸再往前主人面前凑?”
颜喻话说得难听,林痕脸上还是一片平静,他反问:“颜大人不是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个可能吗?”
“也是。”颜喻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总不会有人贱到如此地步。”
说罢,他就像是已经对答案失去了兴趣,掀开了被子。
看到自己脚腕上的惨状后,颜喻深吸了两口气才忍住踹人的冲动,移开目光,翻身下床。
双脚触地,颜喻刚想用力站起来,后面就出现一股刺痛,双腿也跟着发软。
颜喻眼前一黑,要不是眼疾手快撑住床沿,怕是就直接瘫在地上了。
眼前的黑影还没散去,林痕嘲弄的声音就已经传到耳边:“四年不见,颜大人的身体越发不经折腾了。”
颜喻没搭理,他闭了闭眼,等眼前的重影消散一些才重新站起身。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流程。
身体情况的急剧变差应该是从四年前那个雪天,喉咙里涌出腥甜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
那天他踩着厚雪往回走,可根本就没撑到卧房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再睁眼,已是三天之后的晚上。
当时雪已经停了,北风还在呼啸,折断了窗外那棵梅树的几段残枝。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吐出一口血,那时才明白为何房中守着他的人皆是满脸愁容。
浮华枕作祟,心口的箭伤也迟迟不愈,再加上长久劳累,急火攻心,他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
钱紫山也在那时断言,他的寿命撑死也不过五年了。
他并不觉得如何,毕竟从一开始就已有预料。
更何况,五年啊,足够做很多事了。
觉得有些冷,颜喻敛了敛敞开的寝衣,他像是根本就没听到林痕的嘲讽,而是问:“衣服呢?”
一再被忽视,林痕也不恼,他起身绕到颜喻面前,垂眸问:“颜大人说得可是昨晚那身?”
当然不是,昨晚那身早就被林痕撕成破布了。
颜喻瞥了林痕一眼,对对方的明知故问没啥反应:“也可以,只是要看陛下想不想让世人知道,新帝一朝翻身却迫不及待要找旧主子续情了。”
接收到颜喻淡淡的目光,林痕一瞬间有些感慨。
这才是颜喻的真面目。
他以前从没有真正见到过。
也对,从前他只是个男宠,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更和颜喻没有利益冲突。
说是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也不为过。
颜喻作为一个大方宽容的主人,又何必对一个只是用来消遣的玩物咄咄逼人,动用他最真实的恶劣呢?
林痕握了握藏在袖中的拳,他扯了下嘴角,道:“不愧是颜相。”
说罢,让人去颜府取衣裳。
目的达到,颜喻不再想和林痕多纠缠,他怕说到哪句话自己会忍不住,再一巴掌扇到这狗崽子脸上。
毕竟人家翻身做了皇帝,若真是做了,不好收场。
再者,江因还在林痕手上。
想到江因,颜喻脸色更差了。
真不知道林痕这四年到底长了多少本事,竟然只用了三个月,就找到了他费了无数心力去藏的江因。
恰在这时,有人通报,说是吴将军回来了。
颜喻听见这个称呼时眯了眯眼,吴将军,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就是吴名,陪着林痕一路造反的那位。
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看上了林痕这个丧家犬,还如此忠心耿耿。
看样子林痕也很看重对方,匆忙出了寝殿。
颜喻的腰又疼又酸,双腿也在发软,只差打颤了,他见林痕一走,就立马坐了下来。
刚坐下,殿外又传来一阵响动,像是奔跑的声音,不待他分辨清楚,就有一个乌糟糟的大灰团子冲进来。
颜喻只是一愣,就被那东西撞了满怀。
“喵呜——”灰猫背毛竖起,高翘着尾巴叫了声,
片刻后,几位宫女才匆忙赶来,见灰猫站在颜喻腿上舔毛,吓得跪趴在地。
也不知紧张的是猫还是人。
其中一位宫女胆子大些,应该是新来的,并不认识颜喻,紧张道:“大人恕罪,小主刚刚受了惊吓,冲撞大人了。”
小主显然是这只见人就扑的猫。
被下人这般恭敬对待,应该是林痕养的。
颜喻正想着,灰猫抬起头,竟是一双异瞳。
颜喻挑眉,问:“你家这位小主什么名字,谁取的?”
宫女犹豫片刻,答:“回大人,名字是陛下取的,叫金乌。”
“金乌?”颜喻不怎么相信地重复了一遍。
不待宫女应声,金乌就歪着脑袋去蹭颜喻的下巴。
颜喻按住金乌的头,越想越疑惑。
四年前昏迷一场之后,他其实是想把猫给扔了的。
可是非在人不在猫,它又没有错,只是自己看着膈应而已。
犹豫许久,还是让下人抱去京郊别庄养着了。
之后就一直没再过问。
怎么会落到林痕手中的?
总不能是这猫自己闻着味追过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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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放出来
除夕的话就祝宝子们除夕快乐
初一的话就祝宝子们新春快乐
总之,新的一年祝愿大家天天开心,学业有成,早日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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