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燊进家门,碰到下楼来倒水的徐子康,随便打了个招呼。
徐子康便顺口问他:“阿燊你第一天上班也加班到这么晚吗?”
“没有,”徐燊嚼着糖,弯唇说,“刚约会回来。”
徐子康闻言笑了:“真的?你交女朋友了啊?”
徐燊道:“还在追,他还有别的交往对象,没那么好追。”
徐子康有点语塞,徐燊接着说:“只要他没结婚,我努力努力还是有机会的吧?三哥你说呢?”
徐子康只能说:“也对,祝你早日成功把人追到手。”
徐燊笑着点头:“我也希望,借三哥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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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时礼第二天如约让人将项目资料送了过来。
整个项目的预估投资数额、项目方案、规划建议书都在里面,徐燊花了一个早上看完,心里大致有了数。
中午,秘书帮他送饭进来,告知他廖志宏请了假,说是意外摔断腿要休养两个月。
徐燊面色平静:“那他还挺倒霉的。”
秘书感叹道:“是啊,昨天还好好的,听说他身上好几处骨折,也不知道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徐燊没兴致多说:“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半小时后,湛时礼的消息进来。
【吃完饭了吗?】
徐燊回复:【你请我吃饭吗?】
湛时礼:【今天不行,下午要陪老板去见客,他交代让你也去,一点半,楼下停车场。】
徐燊看一眼时间,已经一点二十了。
简单将办公桌收拾了一下,他起身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出门。
湛时礼已经在楼下停车场等,坐在副驾驶座,开车的是徐世继的司机。
徐燊拉开车门上车,问他:“去哪里?”
湛时礼只说:“先回去接老板。”
半小时后,车开回徐家大宅。
徐世继这两天精神好了点,今天约了老朋友一起打球,特地带上了徐燊。
刚来的路上湛时礼已经告知徐燊,徐世继今天打算非正式地将他带进自己的社交圈,他得好好表现。
徐燊没什么想法,至于湛时礼跟来做什么的,他也很快就知道了。
打高尔夫徐燊是外行,湛时礼的水平却相当不错,徐世继特地把人带来给自己撑场面。
徐燊的视线落过去,湛时礼挥杆的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气势半点不输那些大老板们,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湛时礼偶然间抬眼,对上徐燊不掩欣赏的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镇定起杆,用力将球击出。
周围一片喝彩声。
结束之后众人回去休息区,一起坐下喝茶闲聊天。
徐世继的这些老朋友都是港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徐燊全部称呼世叔世伯。
他这样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又是徐世继亲自带出来的,旁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免不得要夸他几句,再恭维徐世继得了一个好儿子。
之后话题转到生意上,徐世继被人问起旺角那个项目,随口说了正在推进,又说公事都交给年轻人,自己现在半退休状态不操这份心。
便有人笑道:“我怎么听人说这个项目你们启动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还卡在工厦收购上推不下去,姓马的那一家子暴发户做事不讲规矩不好打交道,以及那个莱德基金的负责人又是个假洋鬼子,半点不给你们肇启面子,这事看着不好办啊。”
徐世继面色有些不悦,很快掩饰过去了:“倒也不至于,子仁一直有让人在跟他们沟通,多费点心力的事情而已。”
旁边人打圆场:“老何你这话说的,故意找继哥不痛快呢?”
“怎么会,我也是关心继哥公司的事嘛。”
何铭正是卓盛的主席,他们这帮人里资历最浅的一个,但后来者居上,财力雄厚,做生意喜欢剑走偏锋,说别人不讲规矩他自己才是最不讲规矩的那一个,徐世继向来看不上他。
徐世继喝着茶没再搭理他,何铭正笑笑也不怎么在意。
徐燊看他们的茶水快见了底,主动说去泡一壶更好的茶来。
“继哥说你从小在国外长大,还懂得泡茶这些?”某位世叔笑问他。
徐燊道:“学过点皮毛。”
其他人也调侃他:“让你听我们这群老家伙闲聊够闷的吧?你倒是坐得住。”
徐燊的神态自若:“应该的。”
他起身去后面茶室问人要茶叶,看到刚收拾完东西过来的湛时礼。徐世继打球喜欢自带球杆,湛时礼这会儿刚把所有器具收拾好拿回车上。
“我爸跟人喝茶聊天,你就在旁边做这些打杂的事?”徐燊挑眉问他。
湛时礼淡道:“助理不就是干这些活的,燊少爷你不也亲自过来帮他们泡茶?”
徐燊抬手叩了叩他胸口,什么都没说。
湛时礼会甘心一直帮人做这些跑腿打杂的活吗?反正他不信。
他们将茶水送过去,徐世继让他俩不必在这里待着,可以自行去别处玩。
走远以后湛时礼问徐燊想玩什么,徐燊眯起眼,轻声道:“我好像听到了枪声。”
湛时礼告诉他:“这边有个飞碟射击馆,要不要去看看?”
十分钟后,他们出现在靶场上,徐燊换了件射击背心,戴上护目镜,他摸着手里的霰弹猎枪,视线落向前方停了片刻。
身旁湛时礼问他:“以前玩过?”
徐燊道:“在国外时经常玩。”
湛时礼点头:“试试。”
徐燊给枪上膛,上前一步,从容托起枪柄。
飞碟靶自两侧靶房里接连抛出,在空中划出交错的抛物线,徐燊抬高枪柄快速变换角度,连续扣枪。
“砰、砰、砰——”
每一次他都是捕捉到靶体抛至最高点的那一瞬间击中,湛时礼看到他护目镜后的那双眼睛,极致冷静,沉着最深的黯,轻易就能将被他盯上的所有吸入其中。
结束后徐燊放下枪,摘下护目镜,转头看向湛时礼。
湛时礼问他:“喜欢玩这个?”
徐燊没否认:“像在打猎一样,很有快感。”
湛时礼回想他刚那个眼神,或许他盯上猎物时也是这样,足够兴奋也足够冷静,却能一击即中、手到擒来。
“其实这不算什么,”徐燊弯唇,“我还拿枪杀过人,比这更有快感。”
湛时礼的眉峰动了动:“真的?”
徐燊没有正面回答:“你猜吧。”
湛时礼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看穿他说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徐燊淡定偏头问:“Nic,你要玩吗?”
“算了。”
湛时礼没有玩的兴致,他俩没在这边待太久,便又返回去。
徐世继的老友聚会还没结束,他们沿着偌大的高尔夫球山漫步,天色渐晚,红霞飘散在远方天际。
徐燊忽然止步,转身冲离他一臂距离的湛时礼道:“Nic,我刚说的是真的,我真杀过人。”
湛时礼也停下脚步:“现在愿意说?”
“其实也没什么,”徐燊云淡风轻地道,“念书那会儿有一次晚上回家被人尾随,是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黑人,他手里有枪,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他了,他还不满足。”
湛时礼:“然后呢?”
徐燊嘴角露出一丝近似古怪的笑:“他想上我,要我脱裤子,我拼命反抗,抢了他的枪,对着他的脑门开了一枪,砰,脑浆和鲜血喷了我满脸。”
湛时礼微蹙起眉。
徐燊兀自说下去:“后来是我干爹给我请了个那边很厉害的大律师,最后定性的正当防卫,我被当庭释放了。”
湛时礼看着他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想说就说了,”徐燊徐徐说道,“那天以后我就迷上了开枪的感觉,像过电一样,很刺激。可惜,法治社会,杀人是不可以的,只能玩点别的。”
湛时礼道:“都过去了。”
徐燊听着他这略微不同的语气,似乎感知到了什么:“Nic,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不等湛时礼答,他自己先笑了:“这倒是没什么,不过确实留下了点后遗症,那件事情之后我变得有些恐同。”
湛时礼的目光一滞,大约觉得他又在胡言乱语:“真恐同?”
徐燊肯定道:“真的,但是在曼哈顿的那个傍晚,你来找我,那时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如果是你,脱了我的裤子大概也没什么不可以。”
确定了他又在言语挑衅,湛时礼不上当:“不可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徐燊埋怨着他的不解风情,“不可以就不可以吧。”
湛时礼点头:“嗯。”
徐燊自裤兜里摸出那枚金币,捏在指间:“这是我的幸运金币,走出法庭那天在路上捡到的,我每次想要什么答案时,问它总能得到。”
他将金币轻轻往上一抛,接回掌心里握住。
湛时礼看着他的动作:“问了什么?”
徐燊道:“问我刚说的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感觉是不是真的。”
他摊开掌心,金币在他掌间是正面朝上。
“看吧,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湛时礼的目光落过去,顿了一秒。
徐燊的笑眼盈盈,将金币递给他:“你也扔一次。”
湛时礼接过金币,在指间转了一圈,随手向上抛起,徐燊伸手接回。
这次他没有立刻摊开手掌,湛时礼问:“这回又问了什么?”
徐燊回视他,轻道:“问湛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心。”
静默一瞬,湛时礼没有接话:“走吧。”
徐燊问:“你不好奇答案吗?”
“不用看,我知道。”湛时礼已经转身先走。
可是我不知道,徐燊在心里说。
他将金币揣回裤兜里,最终没有看那个答案,迈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