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徐燊刚到公司办公室,秘书将收集齐的项目投标文件送进来,说是廖志宏那边刚让人拿来的,请他过目。
廖志宏是地产开发部总经理,但徐燊现在是旺角项目的负责人,所以招标这个事最后还得徐燊这边拍板。
“这些文件另送了一份到评审委员会那边,”秘书说,“他们之后会给出详细的评标报告。”
徐燊随手翻开,最上面一份便是天诚和信驰两家建筑公司的联合投标书。之前几年肇启的工程项目中标的几乎都是这两间公司,双方合作已久。
徐燊问:“为什么只有他们的投标书附了详细的专家评审意见?”
秘书解释道:“这是廖经理提前让人准备的,先让燊少爷你过目,因为公司之前一直是跟他们合作,二少也很信赖他们,招标流程基本就是走个过程,所以……”
“没有所以,”徐燊打断秘书的话,将文件扔回去,“以前是以前,旺角这个项目由我直接向我爸汇报,不需要请示我二哥,建筑商究竟选哪间等评标报告都出来以后再说吧。”
晚六点,徐燊结束工作下班,下楼去停车场拿车时,意外碰到陈萍母女俩。
陈萍是他们那位舅舅钟智华的老婆,名义上徐燊得称呼她一声舅妈。钟智华之前因为帮诈骗团伙洗黑钱进去,半个月前突发心梗死在了惩教所,她们母女俩今天回公司是来拿钟智华留在这里的一些遗物。
俩人刚从电梯间出来,陈萍神色哀戚,人很恍惚,由她女儿Grace搀扶着走向车边。女生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纸箱,没拿稳纸箱掉落下去,东西散落一地。
她慌乱蹲下去捡,徐燊走上前也弯腰半蹲下,动作自若地接过纸箱,帮忙一起将东西拾起来。
女生抬眼看到他,咬了咬唇,没说什么,最后接过纸箱时小声与他道了句谢,将陈萍扶上车。
徐燊跟这母女俩不熟,第一次见到她们是在徐子杰的灵堂,陈萍跪下求徐世继救钟智华被拒绝,愤而离开。第二次也是在灵堂,钟智华去世后徐燊跟徐子仁一起代表徐家去拜祭,被陈萍赶出来,女人愤怒哭骂不需要他们徐家人事后假惺惺的安慰。
徐燊站在车边,看着她们母女俩上车。
车没有立刻发动,半分钟后Grace推门下来,说她妈妈有几句话想跟徐燊说,耽误他几分钟时间。
司机也下了车,徐燊坐进车中,带上车门。
女人苍白瘦削的脸上不见情绪,冷淡开口:“智华是做错了事,但做这件事的不只他一个人,徐子杰明确知情,主动要求参与,并非被智华哄骗。徐世继为了保住他儿子死后名声提前销毁了相关证据,将所有过错推到智华一个人身上,智华气不过才会心梗而死。
“大姐去世后徐世继就没再将我们看做一家人,他眼里只有姓徐的才是自家人,他儿子犯了什么错都能被他原谅,徐子杰是这样,徐子仁也是这样。徐子仁纵容手下收受回佣,借此笼络人心,那两间建筑公司的资质根本有问题,评标报告都是他们做过手脚的,智华早就知道,他私下复制了之前项目的报告原件,这是我在收拾他书房时发现的文件。”
女人说罢将一份文件资料扔过来,徐燊翻了两页合上,问:“舅妈想让我做什么?”
“我也是为了公司好,”女人幽幽道,“燊少爷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燊拿着文件下了车,目送她们的车开走。
他回去自己车上,随手将文件扔到副驾驶座,发动车。
这些东西顶多只能证明廖志宏做的事,徐子仁是否知情有意纵容无从说起。所以陈萍将东西给他,无非也想拿他当枪使,搅得徐家家宅不宁。
徐燊晚上约了蔡立豪一起喝酒,直接过去酒吧。
蔡立豪在自己每晚寻欢作乐的包间里等他,身边的女人又换了一个,正搂着人亲亲热热一起唱k。徐燊坐在旁边吃炒饭,被荼毒耳朵,倒也不在意。
湛时礼发来消息约一块吃晚饭,他随手回复:【有约了。】
蔡立豪坐过来,问徐燊:“听说你老子被人绑架后吓破了胆,现在出门要配八个保镖?”
“没那么夸张,”徐燊吃着东西,视线还停在手机屏幕上,“最多四个,不过他现在多走两步路都要喘几下,也不经常出门就是了。”
蔡立豪笑了一阵,又感叹:“他倒是大方,你手上挨一刀换一艘游艇,这种买卖确实划算。”
徐燊懒得说,仍在看自己手机。
备注“Nicky”的湛时礼回复:【又约了你干哥?】
徐燊:【你知道就好。】
湛时礼:【让我把你放在别人前面,你呢?又把我排在第几?】
徐燊的唇角上扬,慢慢打字:【看你表现啊。】
蔡立豪继续打趣:“你的游艇第一天出海,约了什么人神神秘秘的?连我这个干哥都得往后排沾不上光?”
徐燊笑而不语。
湛时礼新的一条消息进来:【连约你都约不出来,你给我机会表现了吗?】
徐燊:【好吧,我反省一下。】
蔡立豪看他对自己爱答不理,抱着手机像入了迷一样,无奈问:“你小子是不是拍拖了?什么人啊?这么上紧?”
“没有,”徐燊不紧不慢地答,“没工夫拍拖。”
“那你这是在跟什么人发讯息?”蔡立豪无语,“要不要这么投入?”
湛时礼:【真不出来?】
徐燊:【今天真不行,过两天吧,有空再约你。】
湛时礼:【Seren,欲擒故纵的游戏玩多了就没意思了。】
徐燊:【Nic,你有点耐性吧。】
蔡立豪:“喂!”
徐燊吃完最后一口炒饭,熄屏搁下手机:“抱歉啊,你刚问什么?”
蔡立豪快翻白眼了,对着他指指点点:“问你跟什么人发讯息这么投入?说没拍拖骗谁呢?”
徐燊随口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的玩具。”
蔡立豪问:“谁啊?”
徐燊拿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大美人。”
蔡立豪压根不信:“少来,什么大美人这么厉害,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徐燊手支着下巴,自己也好奇:“我有神魂颠倒?”
蔡立豪嫌弃道:“要不要我叫人去给你拿面镜子来?”
徐燊的眉梢微扬。
蔡立豪倒没真让人拿镜子,但叫进来七八个他场子里拿得出手的美人,有男有女、怀肥燕瘦,任由徐燊挑。
徐燊无甚兴趣地扫视过去,说:“都是些庸脂俗粉,比我看上的玩具差远了。”
蔡立豪怪叫:“噢噢,这是陷入爱河了。”
徐燊嗤之以鼻:“那倒也不是,他有用得很,是我现在玩得最顺手的一件玩具。”
蔡立豪十分怀疑:“是不是真的啊?”
徐燊又喝了一口酒,指间悠悠转动着那枚金币,声音很轻:“真的,我喜欢得很,还远远没有玩腻。”
湛时礼没约到人,在街上兜风一圈,便也回了家。
他就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一人独居。
车开到楼下停车场刚停下,有人过来敲车门,然后不等湛时礼同意来人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径直坐进了副驾驶座。
湛时礼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没让人察觉,淡声问:“大老板又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对方道,“大老板就是让我来问问你,我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实施?”
湛时礼道:“还不行。”
“还要等多久?”
“不必这么着急,”湛时礼看了眼窗外,慢慢说道,“徐世继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受到打击身体大不如前,但毕竟是肇启的顶梁柱,只要他还在一天,肇启的根基都撼动不了。现在肇启的主事人是老二徐子仁,董事局大部分人都信服他,大老板现在出手,没有任何胜算。”
对方不悦问:“那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湛时礼敷衍地说:“等徐世继的身体再差一些,等徐子仁被踢出局,等那位徐四少爷上位,就是大老板可以出手的时候。”
“徐四少爷?”来人目露怀疑,“你是说徐世继认回家的那个私生子?他能有什么用?”
湛时礼压着神情里的不耐烦,继续说:“他挺本事的,马士德进去、马氏差点破产都是因为他,之前徐世继被绑架,只有他敢去交赎金,徐世继因此更信任他,他上位是迟早的事。但他毕竟是私生子,没谁会真正服他,尤其徐家那些人和徐子仁,只要他们开始内讧,就是大老板可以出手的时候。”
对方又问:“你好像跟那个私生子也走得很近?你俩什么关系?”
湛时礼忽然有点想吃糖,但有外人在他只能忍耐:“取得他的信任,让他掉以轻心,日后才能更好地实施我们的计划,他没有徐子康那么好掌控,得多花些心思。”
“那倒是,这方面Nic你最本事,什么人都能哄得晕头转向,这点完全不用大老板操心。”这人笑得暧昧且恶心,分明轻视却又嫉妒湛时礼这样的手段,“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大老板的意思是就算计划短时间内不能进行,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你也要记着尽快告知,随时跟我保持联系。”
湛时礼随意点了点头,等人离开,他打开车窗让夜风灌进,吹散车内令人厌恶的气息,再推开扶手箱拿了颗糖剥开含进嘴里推门下车。
乘电梯上楼,湛时礼的家在十七楼走廊最里头那间。
出电梯时他忽而止步,看到走廊尽头,他的家门口,徐燊姿态闲散一只手插兜倚门低着头正在那玩手机,像专程在这里等他。
听到脚步声,徐燊抬头看过来,嘴角衔了笑:“Nic,你去哪了啊,我在这等你半天了。”
湛时礼直直看着他,所有的情绪都沉在眼底,迈步走过去,伸开手臂。
徐燊笑着上前,跳到湛时礼身上,用力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