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湛时礼将徐子康和徐燊送上车,叮嘱司机送他们回去。
“Nic你也赶紧回去吧,”徐子康说,“晚上早点休息,别太辛苦了。”
“嗯。”湛时礼答应,目光掠过旁边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徐燊,转开眼,站直身退开,帮他们带上车门。
车开出去,徐燊靠座椅里松了松筋骨,放松下来。
身侧徐子康犹豫问他:“阿燊,Nic他现在在公司里是不是每天都特别忙?”
“是啊,”徐燊漫不经心地说,“大忙人,名义上是主席助理,干的都是代主席的活,要不是有二哥在,他就是肇启的摄政王。”
“……他也是一心一意帮爸的忙,为了公司好而已。”
徐子康大概听出了他言语间对湛时礼的挤兑,有心帮湛时礼说话。
徐燊笑笑,说:“我知道,他是爸心腹嘛,现在爸最信任的人就是他,真叫人羡慕。”
徐子康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没有再说。
徐燊拿出手机,随手给“Nicky”发消息。
【想你了,要不要我晚上去陪你?】
湛时礼大抵知道他在车上故意当着徐子康的面发的这条,回复:【不用,晚上还有份文件要看,没空。】
徐燊:【好吧,大忙人。】
徐子康并非有意偷看,但徐燊就坐在他身边,他稍一侧头便瞥见了徐燊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好奇问他:“阿燊你女朋友也是女强人吗?大晚上的回家还要工作?”
“是啊,”徐燊悠悠点头,“他本事得很,认真工作时的样子特别美,我得向他学习,他也没少帮我在工作上出谋划策。”
“那真好,”徐子康感叹,“有一个能在事业上跟自己有共同话题齐头并进的人,很幸福吧?”
徐燊笑着认同,眼里带了光,像当真陷入了爱河中:“是啊,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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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城中富豪嫁女。
婚礼主家与徐家是世交,除了身体不适的徐世继,徐家阖家出席去喝这杯喜酒,湛时礼这个助理也陪同一起。
徐燊坐了湛时礼的车,徐子康早起时有点感冒说不去了,车上只有他们。
“我二哥刚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很不满这种阖府统请的场合,我爸也叫上你跟我们一起去。”
车开出徐家大宅后,徐燊打趣说。
湛时礼平静道:“二少是不满老板让我盯着他而已。”
况且经过之前的事情,他算是彻底将徐子仁得罪了。
徐燊道:“徐家人,个个心眼都够小的。”
湛时礼目视前方开车,问他:“也包括燊少爷你?”
徐燊道:“你觉得呢?”
“差不多吧,”湛时礼说,“也没见你心眼有多大。”
徐燊笑了:“我心眼小,你还喜欢我?”
车停下等红灯,湛时礼侧头睨他一眼:“你这么有自信我喜欢你?”
徐燊拿出自己的金币,向上一抛,伸手接住,另只手掌盖上去。
湛时礼看着他的动作问:“这次又想问什么?”
徐燊说:“问问你是不是口是心非。”
他揭开谜底,金币正面朝上。
“看吧,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徐燊得意道。
湛时礼收回视线,在绿灯亮起后重新踩下油门:“嗯。”
婚宴在晚八点以后开始,现场很热闹,名流云集。
他们徐家人来得稍早,坐下后不时有之后到的客人过来问候寒暄,有徐子仁两口子和秦素应酬着,徐燊在一旁基本不用做什么,他也乐得轻松。
开席之前,卓盛的何铭正带着马守良过来,徐子仁起身应付他们。
何铭正环视一圈徐家众人,一副看热闹的态度:“怎么继哥今天没来吗?我还以为能有机会跟继哥喝两杯呢,得感谢他慷慨,大方把达美嘉让给了我。”
徐子仁冷了脸。
达美嘉当然不是他们愿意让的,是被这个何铭正捷足先登了,而且只用了他们肇启报价的七成,就从那个寡妇手里买下了达美嘉全部的资产。
林美娜见自己老公吃瘪,有些不忿:“我们肇启和达美嘉那边原本谈得好好的,何主席现在横插一脚,是不是有点不道义?”
何铭正轻蔑笑道:“做生意还要讲究先来后到吗?再说我怎么听达美嘉那些人的意思,从来就没考虑过要把公司卖给肇启呢?说到道义,年轻人,我教教你们,想着把别人吞了敲骨吸髓才是不道义,也难怪达美嘉选择了卓盛而不是肇启。”
徐子仁忍耐道:“生意上的合作是你情我愿的事,既然条件谈不拢就算了,没有何主席你说的这么严重。”
何铭正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看穿了徐子仁这是嘴硬,不想输得太难看而已。
那马守良是个混子,说话更不客气,趁机奚落道:“你们徐家人惯会用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算计人,还说什么道义不道义,黎主席不把达美嘉卖给你们是对的,也不是次次都能让你们如意。”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边不欢而散。
人走之后林美娜愤愤不平地低骂了几句,徐子仁青着脸没做声。
秦素倒是挺开心的,阴阳怪气地说:“子仁这次没抢过别人,让卓盛占了先机,可不叫那些人得意嘛。”
林美娜压着声音质问她是不是不想看公司好,秦素妖妖娆娆地回:“哪能呢,我现在是不管公司的这些事情啦,但也想公司能蒸蒸日上,不过更觉得世继常说的那句话是对的,有些事情还是要能者居之的好。”
桌上火药味十足,好在婚礼仪式很快开始了,打断了两个女人之间的互呛。
从头到尾看戏的徐燊兴味十足,在暗下的灯光里捏起杯香槟,冲对面座的湛时礼举杯示意。
湛时礼直直看着他,徐燊扬了扬手中酒杯,微仰头,酒水滑入喉。
其他人的目光都在刚入场的一对新人身上,便没谁注意到他们之间这微妙的一幕。
婚宴快结束时,徐燊起身去了趟洗手间,之后也没再回去,走到户外花园里,吹风透口气。
他有些无趣,随手点了支烟。
湛时礼晚了几分钟出来,果然抓到他在这里抽烟,直接收缴,深吸了一口,在旁边垃圾桶上捻灭。
徐燊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问他:“Nic,你其实是特别挑剔的那种人吧?什么事情都要按照你的规则来,连我抽烟也要管着。”
湛时礼的视线落回他:“你觉得是?”
“感觉上是,”徐燊说,“你这样的人,应该精神洁癖挺严重的,或者说自我边界感强,就像你说你的车上从不让别人留东西。但偏偏你表现出来的某部分特质又很矛盾,为达目的不介意牺牲色相,很懂得利用自身魅力迷惑别人,这分明是跟你的本性相悖的。Nic,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呢?”
湛时礼嘲弄:“改修心理学了?”
“不,”徐燊笑着说,“我是在回答你上回问的那个问题,我怕不怕得病。我觉得的你不是,你很干净,像你自己说的,没必要牺牲到那一步,我才是你唯一的例外。”
湛时礼看到他眼里的得意,伸手过去拨了拨他的脸:“你觉得是就是。”
“再问你个事,”徐燊捉下他不老实的手,换了话题,“卓盛的那个何铭正跟我爸什么过结,他怎么好像一直在针对肇启?”
“也没什么,”湛时礼随口解释道,“老板和他那些老朋友包括何铭正,都是港英会的成员,入会标准是个人资产达到千亿级别,是他们那个圈层人的身份象征。何铭正当初身家刚达到门槛时,老板因为反感他为人处世的作风,有意刁难,不想让他入会,当然之后他还是进去了,不过从那时起就跟老板结下了梁子。”
徐燊总结:“吃饱了撑的。”
说了几句话,湛时礼示意徐燊:“别在这一直站这了,喜宴还没结束,先进去吧。”
他们刚准备回去,徐子仁的司机匆匆过来,看到徐燊红着脸请求:“燊少爷,刚二少奶打电话说二少爷打翻了酒在身上,要我到车上拿衣服来给他换,我这会儿尿急,快憋不住了,你能不能帮个忙……”
徐燊接过他手里的衣服袋子:“我给二哥送过去,你去上洗手间吧。”
对方连连向他道谢,又匆匆离开。
徐燊好笑冲湛时礼说:“走吧。”
之后他们在休息室找到徐子仁,林美娜也在,两口子大概吵了几句嘴,各自面色不快。
徐燊将衣服袋子递给徐子仁便打算走,徐子仁却叫住他们,质问:“廖志宏的事情,爸当时明明说要低调处理,为什么最后会传得满城风雨,你们背地里做过什么?”
这位二少爷今晚似乎很不高兴,被何铭正和马守良嘲讽,刚又被自己老婆埋怨,他心里正不痛快,徐燊和湛时礼这俩罪魁祸首便出现撞枪口上了。
“湛助理,你是从哪里拿到的那份评标报告原件?事情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徐子仁的语气已经相当不客气。
湛时礼神色泰然,回答他:“我之前就跟老板解释过,文件是公司里有人匿名举报寄到我办公室的。至于事情传出去的原因,我只是猜测,刚那位马大少因为之前的事情一直盯着肇启,廖经理一被辞退,听说马守良就有私下去接触过他。”
徐子仁冷笑:“马守良为什么盯着肇启不放?那也是因为你们两处事手段太激烈,做生意归做生意,无冤无仇揪着人错处把人直接送进去,也不怪别人骂你们不是个东西。”
湛时礼镇定说:“是马守良自己误会了,马士德被证监会调查一事跟我和燊少爷无关。”
“算了吧,”徐子仁不屑,“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真以为你是个人物了,说到底你不过是我爸养在身边的一条狗而已,趁早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一直没开口的徐燊在这个时候插进声音,凉道:“二哥,即便是狗,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一直针对Nic是不是不给爸面子?”
“还有你,”徐子仁的枪头调转向他,“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这么短时间就能把爸哄得晕头转向,不愧是跟你那个狐狸精的妈学的本事。”
徐燊的面色彻底冷下了。
徐子仁还想教训他们,被林美娜打断:“行了行了,你喝多了吗?少说几句吧,越说越没边了,被公公知道了又要生气。”
徐燊没再理会他们,冲湛时礼道:“我们走。”
湛时礼抬手轻按了下他的后背,带了安抚意味。
走出休息室,徐燊道:“我们先回去吧。”
“去哪?”湛时礼问。
徐燊看着他说:“我想去你家。”
湛时礼点头:“走吧。”
车开出酒店滑入黑夜里,徐燊从扶手箱中摸出颗糖拨开含嘴里,靠座椅侧头看着专注开车的湛时礼,没话找话:“刚被人骂是狗,你怎么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生气吗?”
湛时礼淡道:“骂就骂吧,他不也骂了你。”
“嗯,”徐燊并不掩饰自己的不快,“我挺生气的,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湛时礼道:“他现在事事不顺,够倒霉的了,燊少爷你争气点,早日取而代之,就当是帮我出了这口气。”
“那都是以后的事,”徐燊道,“我说过的吧,我喜欢用简单直接的方式报复人。”
湛时礼提醒:“二少爷没那么好对付。”
“我知道,”徐燊一哂,“何必对付他,有个现成好对付,还能让他难受的对象摆在那里。”
湛时礼几乎立刻就听懂了:“徐天朗?”
“是啊,”徐燊幽幽道,“那小子吃喝嫖赌还沾毒,我当是为民除害了。”
湛时礼说:“老板又要怨恨子孙不成器去求神拜佛了。”
徐燊笑起来,他没想到湛时礼竟然还有点幽默天赋。
“上次说我坏,”湛时礼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个当叔叔的连没得罪过你的侄子都欺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燊道:“所以呢?”
湛时礼的手指轻敲了敲方向盘,下一句继续:“我也喜欢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