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下班前,徐燊这边有份文件要送去给徐子仁,秘书在忙别的事,他顺手拿起文件亲自上楼去了一趟CEO办公室。
徐子仁的秘书不在工位上,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里头不时传出徐子仁的喝骂声。
“又是卓盛,一次又一次,姓何的是非要跟我们过不去吗?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我马氏手里也有港中电的股份?!”
徐燊径直走过去,抬手敲了两下门。
“谁?”徐子仁的声音传来,十足不耐烦。
徐燊直接推门进去。
徐子仁看到他脸色一变,粗声问:“有事?”
“来送份部门文件给二哥你这边过目。”徐燊淡定走上前。
刚被骂了半天的几名下属被徐子仁挥退,各个满脸衰色自认倒霉,唯独那位女秘书Fiona在转身之后脸上的委屈也消失殆尽,神情里隐约藏了轻蔑,从容踩着高跟鞋而去。
徐燊看她一眼,不动声色上前,将文件送上。
徐子仁接过随手翻了下,一份不重要的部门资料而已,他冷声问:“这种东西还要你亲自来送?”
“其他人都在干活,我反正没事就上来了,”徐燊说,“二哥,我听说卓盛联合和荣一起在抢港中电的货,加上马氏手里原本持有的那部分,他们的股份已经快和肇启持平了?”
徐子仁阴了脸:“你是特地上来看我笑话的?”
徐燊无辜道:“我也只是关心公司的事而已,如果港中电真的被他们抢走,我担心二哥你不好向董事局交代。尤其爸那里,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再生气受刺激。”
“少说这些废话,”徐子仁阴恻恻地瞪着他,“你不用得意,肇启是徐家的,我才是徐家的长子嫡孙,怎么轮都轮不到你这个私生子。你现在看我笑话也只能笑这一时,只要我在一天,CEO的位置,以后主席的位置都是我的,至于你,想都别想。”
徐燊无意现在就跟他撕破脸皮:“二哥误会了,我从来不敢这么想。”
他确实是上来看徐子仁笑话的,他这位二哥费尽心思说服董事局同意减持计划,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肇启前后一共抛出了近十个点的港中电股份,股价下跌后,突然冒出来一间名为和荣的公司大肆抄底扫货。起初徐子仁并未在意,和荣这种规模的公司对上肇启不过是以卵击石,对方趁低吸纳想赚一笔而已,也无伤大雅。
但之后随着卓盛入局,与和荣联手,势态骤变,短短一个月他们在市场上一共扫进了二十一个点的股份,加上之前被卓盛并购的马氏手里间接持有的五个点,总股数就快与减持后的肇启持平。
之后的结果无非要么港中电易主,要么肇启高价回购股份,套现计划落空还要赔一笔,无论哪一种,徐子仁这一局都输得彻底。
“有没有这么想过你自己心里清楚,”徐子仁直接下逐客令,“出去。”
徐燊懒得再说,留下句“叫人泡点金银花茶吧降心火的”,潇洒离开。
走出办公室时,身后传来“砰”一声摔东西的声响,徐燊没理会,看向坐回了工位上的Fiona,女人正对着镜子慢慢悠悠地补口红,里面老板发脾气似乎丝毫未影响到她。
察觉到他的视线,女人睨过来,挑眉冲他抛了个媚眼,徐燊目露些许兴味,很快移开眼大步而去。
回办公室他收拾了东西,已经到下班的点。
湛时礼打电话来约晚上一起吃饭,徐燊靠进办公椅指间转动着金币:“你怎么每次都跟我干哥同一天约我?”
电话里的声音一顿,又继续:“这次又是你干哥先?”
“是啊,”徐燊说着金币往上抛又接回手中,“算了,一起吧,带你去介绍他跟你认识。”
湛时礼无所谓地说:“好,五分钟后地下停车场见。”
他俩在外吃完饭,八点多才开车去蔡立豪的酒吧。
半路上湛时礼忽然问:“和荣是你干哥的公司吧?”
徐燊道:“你都知道了还问。”
湛时礼提醒他:“你跟他的关系藏好点,被老板发现你跟社团老大有这层交情,还联起手针对肇启,你怎么进的徐家又会怎么被赶出去。”
“除了你没别人知道,”徐燊漫不在乎,纠正他,“你说错了,我干哥没有针对肇启,我只是给他介绍个赚钱的机会而已。”
湛时礼说:“他跟卓盛的何铭正搅合在一块,就是摆明了针对肇启。”
徐燊不屑一顾:“那也是徐子仁蠢,给了他们机会。”
湛时礼或许被他说服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之后他们下车进酒吧,推门走进包间里,蔡立豪的目光落过来,将湛时礼上下打量一番吹了声口哨,冲徐燊说:“难得啊,你竟然带人来了。”
徐燊带湛时礼上前,帮他们介绍:“我干哥Paul哥,和义会的坐馆、和荣的主席,他是Nic,我爸的助理。”
湛时礼客气伸手向蔡立豪:“蔡先生,幸会。”
蔡立豪大大咧咧地一拍他手掌,示意他们坐:“叫我Paul哥就行。”
坐下后蔡立豪叫人上酒,和徐燊闲聊间说到抢购港中电的事:“你们肇启之后打算怎么做?”
徐燊轻晃着手中酒杯,想到下午徐子仁那个衰样,笑笑说:“我那个二哥就快坐不住了,港中电要是丢了他非得跟董事局引咎辞职不可,他应该很快就会开始增购股份跟你们抢。”
蔡立豪咂咂嘴,有点可惜。
徐燊问他:“卓盛那边什么意思?”
蔡立豪道:“那位何大老板跟我想法一样,能从肇启手里抢到港中电最好,抢不到反正我们是空手套白狼,赚一笔退场也没什么。还是你厉害,想到让我去找卓盛合作。”
徐子仁提出减持计划后徐燊就提前通知了蔡立豪做好准备,趁低吸购,但以和荣的实力还远不足以威胁肇启。徐燊仔细研究了港中电的股权分布状况,发现马氏之前就转了几道弯地间接持有港中电五个点的股份,而现在这部分股权落在了卓盛手里,只要卓盛肯出手,徐子仁必定自乱阵脚。
所以他让蔡立豪去接触那个何铭正,一如他所料,能让肇启不痛快的事情,何铭正果然很感兴趣。
“不过我发现个事,”蔡立豪说,“那位何大老板似乎从一开始就对港中电很有兴趣,我就算不找上门,他自己应该也会去狙击肇启,而且像早有准备一样。”
徐燊闻言神色动了动:“你确定?”
蔡立豪肯定说:“我看他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绝对知道不少内情。”
徐燊想到徐子仁那位女秘书的表现,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问湛时礼:“Nic你觉得呢?卓盛那边是不是早就得到消息,提前部署好了这些?”
湛时礼一会儿还要开车,喝的是果汁,指间捏着杯子有些漫不经心:“不知道。”
徐燊道:“我觉得那个Fiona有些古怪,你那天说她很有能力,你很了解她?”
“不熟,”湛时礼随口说着,“只听人说过她才进公司一年多,就从实习生做到了二少爷的秘书,二少爷很信任她,没点真本事光靠男女之间的那点手段恐怕不行。不过就像你说的,色字头上一把刀,随时都会要人命。”
徐燊笑起来,侧身贴向他,在他耳边问:“你这是说你自己,还是提醒我?”
湛时礼道:“都一样。”
他放下杯子去了趟洗手间。
蔡立豪将他俩的互动看在眼里,问徐燊:“这就是你说的玩具?”
“怎么样?”徐燊没否认,“够不够正点?”
蔡立豪摸了摸下巴,评价:“确实比我这的庸脂俗粉强,不过嘛,看着挺有心机的,你确定你能玩得过他?”
“他最会装了,”徐燊转着金币,几次都是反面,他索性收起来,“我也很好奇,想看看他究竟想要什么。”
那日湛时礼答应他,等他拿到肇启,就踹了徐子康,但是——
若仅仅是这样,湛时礼为的又是什么?
蔡立豪摇头,不能苟同:“你自己小心点吧,色字头上一把刀,我看他是在说你。”
“有什么关系,”徐燊慢慢抿了一口酒,“我跟他现在目标一致就行了,他开心,我也开心。”
湛时礼再回来时,徐燊已经有些喝多了,今晚的酒太烈,也可能是他带了个人来便没顾忌放纵过了头。
看到湛时礼回来,徐燊拍了拍身边位置,等人坐下便倒下枕在了他大腿上:“你跟我干哥聊,我睡会儿,头疼。”
湛时礼低头看着他:“喝醉了?”
“别吵。”徐燊闭起眼。
蔡立豪笑了声,问湛时礼要不要喝酒,一会儿可以叫小弟开车送他们回去。
湛时礼拒绝了:“不用,多谢,我喝果汁就行。”
蔡立豪说:“他会带人来我这,我还挺意外的,这小子从小到大一直是独来独往的个性,你算是他第一个朋友。”
“你和Seren怎么认识的?”湛时礼的手指揉进徐燊发间,轻轻帮他按摩头皮,好让他舒服点。
“这小子十四五岁的时候,”蔡立豪喝着酒回忆起从前,“我和我爸在纽约得罪了人,被人砍,他那时人不大胆子倒是大,帮我们引开追兵,之后又冒着风险把我们藏在他出租屋里,还出面帮我们联络接应的人,我爸那时就说他是个有种的,收了他做干儿子。”
湛时礼低眼看去,徐燊闭着眼,在这光线昏暗的包间里他的腿上睡得很安稳,睡着之后的面庞看起来倒真正像是纯良无害:“他才十四五岁就敢做这些?”
“是吧,”蔡立豪倒酒进嘴里,十分感慨,“连我都佩服他,不过我也理解他,总要博一把,都被逼到那个份上了。谁能想到他其实是徐世继的儿子,港城十大富豪的儿子在纽约唐人街打黑工,这事说出去谁信啊?反正我第一次听他说的时候真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那个说着“怕黑”的徐燊,和敢杀人、敢在街头火拼里拼死救下蔡立豪父子的徐燊,其实都是他,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总要博一线生机。
湛时礼的眼皮耷下,遮去了眼底情绪:“他是不是很信任你?”
蔡立豪想了想说:“这小子聪明,很多事情上都能给我出主意,说起来其实是我更信任信赖他。”
湛时礼沉默下来,没有再问,手上的动作放轻了力道。
徐燊醒来时,依旧枕在湛时礼的腿上,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湛时礼靠着沙发背闭目养神,整个包间里只有前方投影屏幕上透出的一点亮光。
徐燊掀起眼皮,安静看了一会儿抱着自己的这个人。
湛时礼察觉到了,睁开眼:“醒了?”
“几点了?”徐燊问。
湛时礼看一眼手机,快十二点了:“你干哥刚带人上楼风流快活去了,让我们自便。”
徐燊转身抱住了他的腰。
湛时礼低头,轻笑了声:“燊少爷,你这是在跟我撒娇?”
徐燊盯着他的笑脸片刻:“很少看到你笑。”
“嗯,”湛时礼注视徐燊的眼睛,“你倒是爱笑,我很好奇,如果有人骗了你,你会哭吗?”
“谁骗我?你啊?”徐燊浑不在意,“算了吧,我早知道你是个骗子。”
湛时礼轻捏着他的耳垂:“真知道?”
“知道,”徐燊说,“不过没关系,你伺候我开心了,其他的我不计较。”
湛时礼静默看着他,也许是此刻的气氛太旖旎、灯光太迷离,他明明没有喝酒,却觉自己和徐燊一起醉了。
“Seren,”湛时礼念着徐燊的名字,一顿,重复,“Seren.”
徐燊贴着他笑了一阵:“干嘛?”
湛时礼的眸色深了些,手指又揉进了他发间,低下头与他面贴着面,半晌没动。
徐燊两手环着湛时礼的腰,小声问:“宝贝,你才是在跟我撒娇吧?”
湛时礼什么都没说,难得温柔地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