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炽

作者:白芥子

徐燊升任公司代主席,办公室也从楼下搬到了顶楼徐世继原来的办公室。

湛时礼是主席助理,现在等同于是徐燊的助理,办公室就在他隔壁。

如今他们每日都能正大光明地同进同出。

早十点,徐燊刚回公司,湛时礼进来办公室跟他汇报工作和今日的日程安排。

徐燊让秘书出去带上门,示意湛时礼坐。

湛时礼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没有直接开始说正事,盯着徐燊的脸打量片刻,问:“昨晚没睡好吗?看着好像没什么精神。”

徐燊懒洋洋地靠座椅里:“一个人睡孤枕难眠,Nic,我还是更喜欢你家的床。”

可惜自从他成为公司代主席,徐子仁又开始派人时时刻刻地盯着他,他和湛时礼在公事上的交集更多了,私下约会却不成。

湛时礼的心神微动:“真的?”

“真的啊,”徐燊看着他的眼睛,“真想每晚都跟你一起睡。”

“今晚去我那里,”不管徐燊是不是随口的一句调笑话,湛时礼都信了,“你自己过去,我准备好晚餐等你。”

徐燊笑起来:“想跟湛先生你约会一次真不容易,跟做贼一样。”

“想约就约,”湛时礼问,“去不去?”

徐燊笑着说:“你都提出邀请了,我怎么会不去。”

插科打诨这么几句,徐燊拿起秘书之前送进来的咖啡喝了两口:“说正事吧。”

湛时礼开始汇报公事,说到徐燊之前提出的那个船坞改造项目已经通过城规会审批,原本这个月就要准备开工,但前期项目资金迟迟没有到位。他去财务部那边催过几次,一直被以各种借口拖延推迟。

徐燊问:“前期资金只要四十亿,这点钱公司账上不至于没有吧?”

湛时礼解释道:“原本是有的,但二少爷之前绕过董事局跟大马发展部签订了收购合同,接手了他们的星都港项目。”

徐燊的神色一动:“真的?”

“千真万确,”湛时礼说,“而且合同已经生效,钱款也付了,二少爷之前是公司CFO,现在的CFO也是他的人,帮他一起瞒住了董事局。”

徐燊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他之前在会上提出想投资大马的地产能源项目,被否决了还没死心?”

“嗯,”湛时礼肯定道,“星都港这个项目当年开工建设第一期没多久就停工了,荒废快十年,大马政府一直想转手。二少爷现在接下,本意是卖大马政府一个人情,他的目的是参与进吉隆坡中心城区的大型新能源生态城建设项目,这是块肥肉,很多人都盯着。”

“他胆子倒是大,真当肇启是他一个人的,不知所谓,”徐燊骂了一句,问湛时礼,“那Nic,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应该不是现在才收到消息的吧?”

湛时礼没多解释,只说:“不让他做成功,燊少爷你哪里来的借口在董事局弹劾他?”

徐燊嘴角衔上笑,坐直起身,拨打内线电话将CFO叫来办公室。

五分钟后人过来,徐燊开门见山问:“船坞改造项目前期资金什么时候能落实到位?给我个明确时间。”

CFO支吾开口:“公司现在同时几个大项目进行中,除了地产部,还有海外投资部那边,现在临近年底,各方面的利息支出、债务成本都是很大一笔钱……”

徐燊直接打断他:“海外投资部什么项目?星都港?”

对方的神色微僵。

徐燊半点不给面子:“你或者CEO想好怎么给董事局解释交代吧。”

他特地把人叫来,借由这位的口转达给徐子仁,这是要正式开战的意思。

将人打发后,湛时礼问:“真打算这么快就跟二少爷宣战?”

“不然呢?”徐燊道,“等着他慢慢搞小动作,处心积虑找我麻烦吗?我爸现在正在气头上,默认我可以动他,再过段时间就不一定了,我得速战速决。”

湛时礼点头:“随你,但资金缺口这方面,还得你自己想办法。”

徐燊言简意赅:“卖盘。”

-

临近下午下班的点,湛时礼看看时间,难得一天准时放工。

他收拾了东西准备动身时,徐子康发来讯息,问他有没有空一起吃晚饭。

湛时礼拿起西装外套,随手回复:【晚上约了个内地来的合作商。】

那边没有再回,湛时礼也没再理会,摁黑手机屏幕,出门下楼。

徐子康却在楼下停车场等他。

见到徐子康,湛时礼的神情里隐有不耐烦,旋即又掩饰过去,走上前:“你还没走?”

徐子康问:“你去应酬,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现在也进了公司想跟着你多学一学。”

“别去了,酒桌文化没什么好学的,”湛时礼直接拒绝,没多少耐性,“你身体不好喝不了酒,你又是徐家三少爷,到时候别人免不得给你敬酒,你不能喝我还得照顾你帮你挡。”

徐子康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悦,心知他是不想自己跟着去。但湛时礼的理由太充分,徐子康心有不甘也只能接受,如果他真的是去见合作商的话。

“抱歉,我没想这么多……”

“回去吧,”湛时礼叮嘱他,“早点回家休息,别胡思乱想了。”

徐子康点点头,说:“你也少喝点酒,应酬完早点回家。”

湛时礼:“嗯。”

几分钟后,湛时礼的车开出公司停车场,徐燊下午又去了医院做孝子,没这么快过去,他打算先去附近超市买些食材。

徐子康目送湛时礼的车开走,发呆片刻,司机问他:“三少爷,湛先生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去吗?”

徐子康回神,勉强压下纷乱心绪,轻出一口气说:“走吧。”

医院里,徐燊见到徐世继,问候之后如常说起公事。

他先说了徐子仁背后做的那些事,反正现在徐世继正横竖看徐子仁不顺眼,他想怎么告状都行。

徐世继听罢果然很生气,长吁短叹后悔自己从前对徐子仁太过放任,养大了他的狼子野心。

徐燊没怎么接话,等徐世继的情绪平复了些,才道:“其实也不用太担心……”

他说到公司目前财务状况紧张,打算逐步回笼海外资金,尤其是之前投资在欧洲的那部分资金,以降低公司负债率。

徐世继的长远眼光其实不差,十年前他就看出港城房地产行业必将式微转而布局海外市场,在欧洲大量投资新能源、电信、水务电力这些公用事业,钱确实也赚了不少。但这两年欧元英镑贬值厉害,加上时局问题影响,之前赚钱的这些项目已经逐渐变成了拖垮肇启的冗余负担,可惜徐世继却没有了当年雷厉风行的魄力。

毕竟卖盘这事,卖给谁、怎么卖都有大学问在其中,徐世继没有精力做的事情,现在徐燊却愿意来做。

“你真打算这么做?”徐世继提醒他,“卖盘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是价格卖低了,董事局那些人不满意,你一样是吃力不讨好。”

“我知道,”徐燊自信道,“何必担心这些,畏首畏尾反而什么都做不好,爸当初如果没有这种决心,也不会有今日的肇启。”

徐世继拍了怕他手背,稍觉安慰:“很好,你果然是最有种、最像我的那个。”

徐燊面上表现得温谦,心下却不由冷笑——他是最像徐世继的那个,所以徐世继的所有以后都是他的,他不会客气。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入夜,徐燊坐进车中,看一眼湛时礼刚发来的消息,随手回复,心情很好地发动车。

但这种好心情却没有持续太久,刚出医院他就发现后面又有杂碎跟车。

徐燊踩下油门加速想把人甩了,后面的车也随之提速,穷追不舍。

徐燊烦不胜烦,最后拐进一条单行车道上,踩下刹车。

那辆车也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徐燊下车径直走过去,用力拍上驾驶座的车窗玻璃。

车窗降下,跟车的男人压着声音问他:“做什么?”

“再跟着我信不信我把你扔海里去喂鱼?”

“你在说什么——”

“回去跟拿钱给你的人说,”徐燊直接打断他,“想抓我把柄少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再有下次我不会客气。”

被徐燊冷眼盯着,车中的男人到底有些怵,被他的眼神逼退,犹豫之后倒车快速离开了。

徐燊回去车上,重新发动,电话拨给湛时礼说了刚才的事:“你家附近肯定也有人蹲点盯着你,我们换个地方吧,去游艇会,你过来的时候小心点,有跟车的想办法甩了。”

湛时礼倒没什么意见:“那一会儿游艇会见吧。”

徐燊挂线,虽然有些不痛快,但想到一会儿能跟湛时礼约会,他便也没在意,车开到前方调头,往游艇会方向去。

徐子康此刻也在游艇会,他的车停在游艇会的码头停车场,快一个小时。

他不知道湛时礼家在哪,之前听徐燊说过有时会约那位“Nicky”出海,所以想到来这里。

即使不出海,游艇会这个地方也是约会的绝佳场所,他很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车里没开灯,徐子康沉默发着呆,直到前座的司机出声:“三少爷,前面好像是燊少爷的车。”

徐子康抬眼看去,前方不远处,徐燊的车自停车场入口处开过来,停在了对面那一排的车位上。几分钟后,徐燊下车走向码头方向,只有他一人。

徐子康并没觉得松口气,徐燊在入夜以后过来游艇会这里,他一定是约了人。

上船后徐燊先去开了瓶红酒,二十分钟过去,酒醒好时,湛时礼也到了。

“要不要先来杯红酒?”徐燊回头冲他示意,晃了晃手中酒杯。

湛时礼走上前,自后环住了徐燊的腰。徐燊由着他,倒酒出来,两只杯子一人一杯。

湛时礼问他:“真有人跟着你?”

“是啊,无聊的人,”徐燊说,“去你家不方便,总是来这里也不方便,下次换个地方吧,我得想想。”

湛时礼低声道:“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在乎这些。”

“我是为了你着想,”徐燊摇头,“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

酒倒好,徐燊捏起酒杯,回过身递过去一杯给湛时礼,再与他碰了碰杯,直勾勾地看着他,微仰起头倒酒进嘴里。

湛时礼捏着杯子没动,视线自他藏了绵绵笑意的眼移到唇,红酒的汁液浸润他的唇,让湛时礼不由自主地停住目光。

“你不喝吗?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徐燊舔了舔唇,笑问。

湛时礼搁下手中酒杯,更贴近过去一手环住了徐燊的腰,轻轻一提将把抱起,抱坐到身后水吧台上,倾身覆过去,吻住了他。

酒水的辛辣甜香在交融的唇齿间流窜,湛时礼扣住徐燊的手指,吻得很深,一下一下吮着他的舌,汲取他的气息和味道。

徐燊背抵身后的船舱窗玻璃,感受着湛时礼强势的入侵,热切迎合。

他们的船停靠在码头最偏远的栈桥旁,沉浸在热吻中的俩人并不知道徐子康已经转动轮椅上了栈桥,停驻在黑夜里。

从先前看到湛时礼出现在停车场那一刻起,徐子康就一直在发抖,他坚持让司机将他扶下车,拒绝了司机的陪同,独自一人跟随过来,然后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船舱玻璃上映出模糊的人影,亲密交叠在一起的那两个人不顾一切地正放肆热吻。

湛时礼随手按下电动遥控,船舱的遮光窗帘闭合,彻底阻隔了外界的视线。

徐子康的心脏狂跳,身体抖得几乎坐不住,他必须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背,才能勉强压下差一点就冲口而出的尖叫。

湛时礼在骗他,徐燊也在骗他,根本没有Nicky,跟徐燊约会的人就是Nic,他们都把他当成了小丑,一直在捉弄欺骗他!

片刻后,徐子康慌乱按动轮椅倒退,在彻底崩溃前,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