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徐燊刚动,湛时礼也睁开眼。
手背贴在徐燊光裸的后背,他哑声问:“几点了?”
徐燊摸过自己手机看了眼,已经十点多。
昨晚他们折腾了太久,晚饭是在下半夜吃的,之后倒头就睡,一直到现在。
“今天要去公司吗?”
湛时礼闭着眼,手指顺着徐燊的背沟慢慢滑下去,嗓音懒怠。
徐燊觉得痒,捉住他的手:“别动了……”
湛时礼贴上来亲了亲他的后颈。
黏糊一阵,徐燊自湛时礼臂弯里起来,去拉开窗帘,开了半面窗。
山间雾重,早晨的山风灌进,带来丝丝凉意和草木清香。
他随手拿起自己的衬衫套上,回答湛时礼先前那个问题:“不一定去公司,没什么事就不过去了,你呢?”
湛时礼已经撑起身,靠坐在床头,视线跟随徐燊的动作:“一会儿去机场,飞伦敦。”
徐燊扬眉:“今天?”
湛时礼点头:“卓盛跟莱德基金合作,还有些后续事情要处理。”当然最主要的,卓盛主席改选的事,他也需要莱德基金那边支持,打算亲自飞过去一趟。
“去几天?”徐燊问。
“三五天吧,”湛时礼说,“不会太久。”
徐燊想到昨天听来的事情,问他:“听说何铭正跑路了?”
“嗯,”湛时礼随便说了几句,“人失踪了,应该是跑路了,法庭已经颁布限制令,限制他变卖和转移资产,等同冻结了他的股权。”
徐燊走来床边,弯腰敲了敲他的肩膀:“所以Nic,你再接再厉,争取早日达成目标。”
湛时礼顺势捉住他的手,摩挲了一下手腕。
“袖扣掉了一个。”徐燊说着皱了下眉,大抵是昨晚跟徐子康纠缠时落下的。
湛时礼看到他手背的抓伤,问他:“这怎么弄的?”
“没什么,”徐燊懒得说,“走吧,去弄点吃的,你几点的飞机?”
湛时礼起身:“下午三点。”
湛时礼去准备早餐或者说午餐时,徐燊走出客厅的露台,看了片刻山间景致。这座观星别墅是徐世继的私人财产,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来,是个好地方。
那架天文望远镜还保持着昨夜被他们摧残后的模样,旁边是翻倒的吊兰。昨夜确实玩得有点超过了,湛时礼这个人,说是禽兽真不冤枉他。
徐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笑意爬上嘴角。
吃完饭,湛时礼要过去机场,徐燊也打算回去。
出门前徐燊帮他系上领带,打了个漂亮的结推上去:“早去早回。”
湛时礼将他拉近,侧头亲吻上去。
安静的、温存的一个吻,交融的鼻息间蒸出热意,从浅尝辄止到逐渐深入。
良久,徐燊轻捏住湛时礼的耳钉,喘着气稍稍退开:“可以了,湛先生,再不走你要赶不上飞机了。”
湛时礼最后衔住他的下唇轻轻一吮,放开了他:“今天周六,回去好好休息一天吧,到了那边给你打电话。”
徐燊难得乖顺:“好。”
之后各自上车。
照旧的,徐燊在拉开车门前,点了点自己的唇,隔空示意湛时礼。
湛时礼笑起来,回应了他一样的动作:“下次见。”
车开下山时,徐燊给自己秘书拨了个电话。
昨夜最激烈那会儿秘书突然来电,他原本不想接,划拨手机屏幕挂断的动作却被湛时礼撞得手抖变成了接通。当时秘书询问他工作上的事,他随口敷衍了几句挂线,这会儿才回拨过去。
不是什么要紧事,徐燊简单交代完,说剩下的周一回公司再说。
回朗庭以后他又睡了一觉,一直到傍晚。
起床时已经五点多,他去给自己冲了杯咖啡,难得放松。
门铃声突然响起,徐燊捏着咖啡杯过去玄关拉开门。
门外之人出示证件,为首那位自称是新界北总区重案组高级督察,今早他们在那边的山中发现徐子康坠崖身亡的尸体,昨日下午徐子康最后一通拨出的电话是打给徐燊,他们要请他回去协助调查。
徐燊的眉梢一动,惊讶转瞬即逝,他握住咖啡杯柄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镇定说:“我要打个电话给我律师。”
之后他被带回警署,先被人带去做了DNA提取。
讯问室内,徐燊抬眼瞥向左上角的闭路电视,神情淡漠。
对面负责做笔录的警察问起他和徐子康的关系、当时电话里跟徐子康说了什么、昨晚有没有见过徐子康,徐燊耐着性子回答:“他是我爸的二太太跟外面野男人生的私生子,之前被我爸赶出了家门。昨天他是有打给我,我没接,后来他发来消息约我在山中一栋废弃的独立屋见面,我去了,跟他随便聊了几句就走了。”
警察问:“聊了几句是几句?你跟徐子康有没有发生过冲突?你走的时候是几点?之后去了哪里?”
“阿sir,”徐燊拖长声音,“你们当我是嫌疑人啊?”
对方接着问:“昨晚大概九点二十分左右,你在哪里?”
徐燊身边的律师提出质疑,警察只说是例行程序,请徐燊回答。
徐燊拦下他律师,配合道:“冲突算不上,拌嘴了几句我就走了,离开的时候具体几点没注意,最多七八点吧。之后也是去了那边山上我自己家的观星别墅,今早才离开。”
“有没有时间证人?”警察问。
徐燊的声音有少顷迟疑,说:“没有。”
敲门声响起,有其他警员送材料进来,三件证物摆到了徐燊面前。
第一件是徐子康的腕表,当初湛时礼送给他的那块,表盘已经摔得粉碎,上面的指针停在了九点二十,分秒不差。
第二件是一枚袖扣,徐燊一眼认出来,正是他丢失的那枚。
第三件是一份鉴证科刚刚出具的鉴定报告。
警察道:“这枚袖扣是死者被发现时一直握在手心里的,你认不认识?”
“是我的。”徐燊没否认,他的袖扣都是定制的,警方有心查一定查得到,没必要说谎。
“以及,”警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还留有抓痕的右手背,说,“我们在死者的指甲缝里提取到皮屑组织,刚证实和徐先生你的DNA吻合,我想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徐燊的面色微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道:“徐子康抓我的手,攥下了我的袖扣,我当时没注意,离开后才发现,就这样。”
“你刚说你们没发生过冲突。”警察提醒他。
徐燊不耐道:“他单方面情绪激动扑上来抓我,我退开了,我不觉得这算是冲突。”
警察质问:“徐子康给你发的最后一条消息里有一张你跟别人的亲密照,他是否以此要挟你之后被你杀害?”
“没有,”徐燊冷下声音,“他要挟不了我,他就算公开照片,我大可以说照片是合成的,或者照片里的人不是我。我不是傻子,我如果杀了他不会留着这么明显的线索给你们查。”
警察追问:“照片里的另一个男人是谁?”
那张照片里,他只有一个侧脸,湛时礼甚至连脸都没露。
徐燊在沉默之后说:“这是我的隐私,抱歉,无可奉告。”
之后他提出要跟自己的律师单独聊几句。
警察勉强答应,离开关闭了闭路电视,将讯问室空间留给他们。
徐燊开口便问:“如果我没有时间证人,被他们当做疑凶控告的可能性有多大?”
律师解释道:“警察会调取道路监控,但那边山路上安装的监控很少,不一定有拍到燊少爷你的车。如果你确实没有时间证人,警方这边也没有新的发现,的确有可能将你列为嫌疑人,甚至不允许保释。不过我会尽力争取,毕竟现有这些都不能算直接证据。”
徐燊却说:“我如果有时间证人呢?”
律师惊讶道:“燊少爷你既然有时间证人,刚才阿sir问你,你为什么说没有?”
徐燊只问:“如果我的时间证人跟我是情人关系,他们会采纳对方证词吗?”
律师皱眉说:“如果只有唯一时间证人,且没有其他证据支持,是有可能影响证词可信度的,但也不绝对……”
“我男朋友之前说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应该是真的。”徐燊冷静道。
律师很意外,随即又面露欣喜:“如果真的有定位器能追踪到燊少爷你昨晚的行踪,那会是关键证据——”
“外面来了很多记者,”徐燊沉声说,“我不想他来这里给我作证,让外面那些人再胡乱猜测我们的关系,至少现在不行。你只要想办法先把我保释出去就行,律政司就算真要控告我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开庭,我需要打个时间差。”
湛时礼是在第二天入夜以后回来的,出机场时,蔡立豪的车已经在这里等他。
近三十个小时,他几乎刚落地伦敦收到徐燊这边出事的消息,又立刻订机票飞了回来。
“你真能给那小子做时间证人?”上车后蔡立豪风风火火地问他。
“我们一整晚都在山上观星别墅里,一直到昨天中午才离开,”湛时礼的神色疲惫,看了眼车窗外,嗓音有些低,“而且有其他物证。”
蔡立豪闻言松了口气:“徐燊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跟警方说没有证人,那些条子一直扣着他,说是没满四十八小时不放人。”
湛时礼沉默不语。
蔡立豪一路碎碎叨叨:“我本来还想着,要真的没法子,大不了我安排他也跑路……”
“Seren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湛时礼忽然出声打断他,“不会走到这一步,这次是我疏忽了。”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他虽然一直有让人盯着徐子康,但没太上心,前两天听说徐子康跑了也只是吩咐人去找,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他这一本正经的语气让蔡立豪不由有些讪。
湛时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
蔡立豪大约觉得尴尬,索性去看手机,片刻后突然爆出一句脏话,骂道:“搞什么?这些狗仔怎么比狗鼻子还灵一点?”
湛时礼闻言问他:“出了什么事?”
蔡立豪没好气地说:“那小子被条子带走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狗仔都在编排他是杀人凶手,说徐子康的手机里有他跟神秘男人的激情照,他杀人灭口。什么玩意,这种案情细节这些狗仔怎么会知道?”
“这个案子关注度太高,有人走漏内部消息给狗仔不奇怪。”湛时礼的声音无波,只说了这一句。
蔡立豪骂咧几句,也泄了气。
快到警署门口时,远远看到前方乌泱泱蹲守的记者,蔡立豪忽然转头问湛时礼:“喂,你真决定了要进去做证人啊?”
湛时礼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问一句这种废话是什么意思。
蔡立豪撇嘴道:“本来我还不知道徐燊这小子脑子里在想什么,现在好像懂了。你就这么下车走进去,那些狗仔必定会大书特书,加上上次的撞车事件,那个被人猜测的神秘男人身份一定会锁定到你身上。说不定你前脚进去,后脚就又有内部消息走漏。”
“那又怎样?”湛时礼问。
“你不是正在竞争卓盛主席的位置?卓盛那些人,包括刚注资你们的莱德基金,都不会乐见你和肇启主席有这种关系吧?到时候别说给你投票,没把你驱出董事局都算不错了。”
蔡立豪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接着说:“你这次去伦敦不也是为的这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毕竟你处心积虑这么久不就为了拿下卓盛,没道理到最后一步了,功亏一篑吧?”
车已经开到警署门口,暗光在湛时礼眼中流转过,推开车门前,他平静说:“Paul哥,不必帮Seren试探我。”
指节搭在车门把手上顿住半秒,他绷紧的神色融化在眼底的温柔里:“我没有什么是不能给他的。”
说罢湛时礼推开车门迈步出去,周围无数镜头涌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