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仇郁清很忙么?不是说他很少关注员工的动向、只看重结果么?
时俊还说监控白天没人看,那现在又怎么解释?
“仇总……”站在办公桌的对面,我忽然有一种被蟒蛇缠绕的窒息之感,“你要是这么好奇,自己看监控就好了,没必要再叫我来,还当面问我了。”
仇郁清抬眸,并不做任何辩白,只说:“我想听你自己说给我听。”
一时间我哑口无言,我想不通,难道这就是仇郁清要我到他这里来的真正原因?
攥紧了拳头,一字一顿地,我告诉他道:“只是叙旧,还问了一些我跟你之前的事情……仇总,平时你也这么关心员工的言行举止么?”
我的语气不算友善,仇郁清显然也听得出来,但他似乎并没有因此感到半分的心虚,而是说:“其他人都没有关系,我需要确认你在公司的状况,毕竟你生病了。”说完,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仇郁清慢悠悠地补充道:“或许不应该让他们总是去找你,打扰到你,对你的恢复也没有好处。”
有病,他真的有病!而我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我他妈昨天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了?我就不应该签订这合同!我差点气急败坏地在这间偌大的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我希望仇总不要总是用摄像头监视我,这会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仇郁清盯住我,纤长的睫毛轻微颤动着,“我没有别的办法,”他说:“毕竟你现在也不总是跟我汇报你的情况了。”
不对,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正常啊!难道在他看来,监视、汇报、知道我生活的方方面面,才是正常的么?照他的意思、听他的语气,难道今后他依旧还会这么做?
“仇郁清!你……”
“所以你问到了什么?对于他的回答你是否满意?”直到这时仇郁清才终于绕到他今天找我来的主题,“裴森,我跟你的事情,你不用去找第三个人证明。”
“可是你不告诉我!”终究还是忍无可忍了,开口,我的波动着,声音也因为压抑着情绪,而变得不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除了问别人,又没有别的办法!”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全都不知道……”略微有些不服气地,我攥紧了拳头,冲仇郁清略微一笑,我告诉他:“我问了他们,他们也是给了我答案,第一天来上班,还真叫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裴森,”仇郁清念了我的名字,他站起身,走过来,坐到我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坐过来,再谈别的。”
既然他有心想让我坐,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我无法理解他的思维方式,老实说,比起坐到他身边,我倒觉得站着才是最自在的,可是为什么,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就好像处于习惯与本能一般,就那样听了他的话,坐到了他的身边。
“仇总,拜托,不要因为我影响到别人,有哪个员工愿意一天二十四小时被老板看着?甚至……还要因此失去工作。”坐到仇郁清的身边,迎着他的视线,我只觉得空气都是浓郁的,一种被蛊惑的感觉席卷着我的身心,甚至令我的语气,都不由自主软了许多,“你不要开除时俊,仇郁清。”
“就是有点生气。”离得近了,才能看见仇郁清的唇角不甚明显地勾起,“胡说的,你别在意。”
这么说,我的话倒还算是有点作用,“仇郁清,是你安排,在我办公室里装了监控的?”
“……”沉默片刻,仇郁清答非所问:“其他地方也都有。”
“你不能像那样监视你的员工。”
“我没有监视他们。”仇郁清的语气,倒好像是我冤了他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微微合紧手指,我无比认真地跟他说:“那你也别监视我。”
“我是老板,看不看是我的权力。”仇郁清说着恶劣的话语,冰凉的手指却就那样贴在我的小指头附近,“除非换我点别的东西,让我安心。”
“换?什么?”完了,不行了,随着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我感觉我的大脑都要被融化蒸发了,“自己想,我不知道。”仇郁清的声音低低的,他的鼻尖与我不过一厘米的距离,但他十分克制,没有再继续靠近。
跟昨晚的那个家伙……完全不一样。
红着脸,我略微退开了一段距离,仇郁清眼睫略垂了垂,终究没说什么。
“言归正传,我今天知道了一些我们之前的事情,在你家的时候,你答应过我的,虽然不会告诉我,但我问,你会回答是或不是。”凝视着仇郁清的视线,我希望他能遵守游戏规则。
仇郁清略略抿了抿嘴,像是感到不悦那般,目光瞥向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被无视也没关系,鼓起勇气,我接着说道:“其实,我有点想起来了,我来这间公司是因为你,当时是想要成为你的摄影师帮你拍写真和视频。”
“……”
“但当我到达这里,却发现你基本已经处于隐退的状态,不再进行拍摄,账号也差不多完全停运,为了继续留在这里、为了见到你,我开始积极融入这家公司,拍摄、运营,这些工作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处理。”
“……”仇郁清不说话,只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他垂眸看向地面,目光似乎没有焦距。
“我一直在等你,但你几乎不不曾露面,偶尔来一次,也是直接使用特殊电梯,不会同我有任何交集。”一字一句地叙述着,道出的每一个字句,都好像连接着自己的一幕幕曾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你见面,还是因为询问了王秘书的原因,那天我打听好了他的行程,知道他一定会跟着你,所以我提前埋伏在大厅,然后假装跟你偶遇……”
最初,仇郁清对我可以说是十分冷淡,我的套近乎,他全部置之不理,但因为见了面,确认他还在用他高中时期的社交账号,我便总是以汇报工作的名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那是一个极度漫长也十分痛苦的过程,仇郁清这个人不喜社交,就连跟公司骨干谈话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从我入职开始大家都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他,所以我对仇郁清的死缠烂打,大家也都觉得不足为奇。
是个人都看得出我在追他,仇郁清本人自然也不例外,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对我十分冷淡,十天半个月不回消息都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后来大抵是被我骚扰得烦了,他直接说:
“我没有那个兴趣,别白费力气。”
这就是他的原话,而据公司内的老员工说,的确,从来不见仇郁清有任何恋爱对象,哪怕只是绯闻中的,都没有。
“公司里面已经有人在传播关于你和我的事情,很恶心,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我们之间的那些过往,更不想有人认为我跟你真的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这是我被他拒绝第二次后,他放出的狠话。
真奇怪,我记得当时的我真的很伤心,颤抖着手指打出“知道了”三个字的时候,泪水滴落到屏幕之上,一滴一滴。
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时过境迁的关于,关于这些,我却近乎释然一般,能够笑着将它们就那样说出来。
原来……这就是没人知道我跟他关系的真正原因,看来我是一个听话的人,就算后来已经跟他在一起,也没有向任何人暴露我跟他之前的关系。
而此刻的仇郁清,他只是持久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不说一句话,也对我刚刚的那番叙述并无任何反应。
……
沉默,它令不安的情绪在空气当中弥漫,当我意识到自己或许令仇郁清感受到了痛苦,才慌忙说了句“对不起”,“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其实我一直都能理解啊,毕竟之前发生过那些事情,关于中学时的那些,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对不起。”
然而仇郁清只是扭头看向我,半晌,才说,“不是。”
“什么?”
“你说的,不对。”仇郁清的呼吸似是有些不稳,他伸出自己的手指,表情极为认真,“首先,你第一天入职,我就知道你;其次,我并没有对你使用冷暴力;第三,我没有对你说‘恶心’,也没有从来没有表达过,不愿意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的眸子里似有水光,带着某些就连我都不明白的执拗,近乎令我困惑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没关系,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那些都不重要了。”
“不,这些都很重要,裴森……”他朝我所在的方向贴过来,手指抚在我的肩头,指节似乎都不安地颤动着,极为用力,“是你说错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似的。
心脏在那一刻骤然间揪紧,我感受到了心痛,竟不由自主地抬臂抱住他,令自己就那样被他揽进了怀里。
若不是他的五官显现出一种易碎的阴郁,就连我都不愿相信,我的的双臂居然无法完全环抱住他的身躯,他搂住我,那力道越来越紧,乃至最后我感受到了疼痛、被他覆压到了沙发上,都来不及反应。
“裴森——”他吻住了我,这个吻不似昨晚那般霸道无礼,而更加缠绵,带着些许欲求的痕迹,就算彼此间是如此接近的距离,他也一直睁着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就那样摄住我,无比地认真,一如他缱绻的唇舌那般,令人感到恐惧。
“唔……仇郁清!别弄了——”第一次推开他,被他镇压着按回到沙发上,第二次我抬手按住了他的脸,他开始用唇瓣轻吻我的手指,他扣住我的手腕,迎着我的视线,就好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正在向自己的真主无比恳切地进行着信仰的证明。
“不对的,裴森,”他说:“污蔑我,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