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料想的普通富二代不一样,杨天鹏的家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样规模庞大。
哈,当然,比起我的那小破出租屋自然是要敞亮多了,大概是见惯了仇郁清家那种低调而又气派的装潢,导致看其他任何豪宅都觉得是司空见惯了吧。
不过难能可贵的是,杨天鹏家的确有很多在别处难得一见的专业摄影器材,上次跟我出去的时候,他手里拿的好像仅仅只是最便携操作难度最低的那一款,不止是摄像机,一些小型的用于拍摄的机械臂他这里也一应俱全,听他说还有几个数吨重的机械臂和轨道因为体积太大没有放在这个家里。
“挺专业的啊,按理说有这么多设备,怎么说都得已经组建一个团队了,怎么现在感觉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单打独斗的?”回身调笑他,颇觉不好意思地,杨天鹏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我这不是……差生文具多吗?哎呀其实这里面有些是我爹之前玩剩下又懒得转卖出去的,所以也不能全归我管啦。”
原来是这样,富二代不愧是富二代,这些设备放其他公司恐怕都是不小的开销了,他倒好,一句“懒得专卖”解决所有问题,倒是怪令人羡慕的。
点了份餐食,借着些小酒,我跟杨天鹏讨论了一下未来的发展,他这个人虽然有设备且有想法,但看待市场却带着些富二代特有的天真,对于行业和技术有一定层面的认知不足,不过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我手上现在还有一些钱,刚好咱俩互补一下,合作把这件事情办成了怎么样?”借着酒劲,我鼓起勇气将这番话说出了口,杨天鹏闻言,立马声泪俱下地牢牢握住了我的手,就差直接将“我就等你这句话”了写在脸上。
后来随意聊了聊创业的方向,因为可支配的资金终究有限,最终我们的话题还是落在了确定节目具体内容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上。
“哎,对了,你住我这,仇总不会有意见吧?”杨天鹏冷不丁地问这个问题,我支吾片刻,最终还是半真半假地糊弄道:“其实……我跟你们仇总现在正在冷战,暂时分开了。”
“啊?”杨天鹏瞪大了眼,满眼写着不可思议,“仇总跟你冷战,还是你跟仇总冷战啊?”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杨天鹏的心目中决定着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似的,挠了挠脑袋,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都有吧,哎呀,反正这也不重要,这件事应该影响不了我跟你之间的合作吧?”内心略有些忐忑,毕竟仇郁清跟杨天鹏,勉强算是……共友?
闻言,杨天鹏“害”了一声,颇为豪气地摆手,直道:“怎么会呢?想哪儿去了?我这不是害怕我无形之中把仇总得罪了吗?你什么时候要是见到他,在他面前跟我美言两句呗?万一要能拉来仇总的投资就更好了。”
“呃……”不由对杨天鹏丰富的想象力感到汗颜,实际上我做的这些事,在尚未确定自己是否真正能够盈利并闯出一片天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贸然叫仇郁清插手的,毕竟我不喜欢自己的人生被强行绑定的感觉,就算那人或许是你这辈子最喜欢的人。
那之后的几天,我跟杨天鹏尝试着两人合作,去外面选景取材。
按照之前说的两个纪录片的主题,我们先是想要找到一只可以被视作主人公的猫咪。
老实说,可能在外人看来,我跟他做的这些事情还真跟游荡在外的闲散人士相差无几,我们首先得确定附近的猫群,还有它们时常聚集的地点,长时间的跟拍本来就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毕竟人生在世又有几个时间是有意义的呢?小猫咪的一生或许也就这样懒懒散散地过去了,其间并不会发生什么值得被拿出来说道的事件。
而杨天鹏原先选定的那个主题却比拍摄猫咪还要更难办许多,那个名为蒋明辉的拍摄对象非得先要将自己的手办柜子、乐高玩具以及高达模型全部整理一遍才行,就这样一次全方位的扫除,整整三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当我们好不容易获得了进入那神圣二次元殿堂的资格,一个突如其来的访客,忽然打断了我们的拍摄计划。
或许不该说是凑巧,毕竟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所以当我发现来访者正是那日在游艇上见过的仇郁清家的亲戚时,我的惊讶仅维持了大概两三秒钟的时间。
他……好像是叫仇嘉瑜?
“我靠。”杨天鹏见状用倒肘戳我,压低声音,他问:“这段时间你没有跟仇总断联吧?他会不会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一样满世界地找你?”
“怎么会?我的行动都是跟仇郁清说好了的,昨天拍猫的事情我都有告诉他好嘛?”这倒是没有说假话,我只是向仇郁清隐瞒了自己已经跟杨天鹏合作,并顺理成章地住进了他家的事实而已,对此仇郁清虽有不满,但却并未追问……他向来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性格,但他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老实说,被他那样对待的感觉,就好像是身体逐渐陷入进无边无际的泥淖里,或许这泥淖不会对你有害,但那种全身心都逐渐被侵吞的窒息,还是不由令人心有余悸。
对于我的说辞,杨天鹏满脸不信:“老兄……你可别害我呀,我可不像小说里的男二有跟仇总抗衡的能力。”
“哎呀你在想什么呢?”
正在我跟杨天鹏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时,那个名为仇嘉瑜的青年走到了我们的面前来。
说他是仇郁清的亲戚,其实我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这看上去无甚神采的黑发黑眸太具有标志性,只不过这人的五官并没有仇郁清那样精致,眼睛下方也有一层厚厚的黑眼圈,看上去像是长期熬夜种下的因,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盯着我,大概五秒钟的时间,他说:“我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们拍摄了?抱歉,今天我只是来找蒋明辉说话的,打扰到你们的话,真的很对不起……”他的语速很慢,听起来,倒像是很诚恳的样子。
虽然同为仇家人,但眼前这位显然要比仇郁清谦卑得多,印象中仇郁清似乎很少跟别人道歉,除非是需要别人满足自己的什么欲望,亦或者为了达成什么目的的时候。
“啊,没事,没关系,刚刚蒋明辉已经跟我们说过了,我们尽量不拍到你,你别担心。”这样笑着对他说,见他略微额首,我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我以为这次的相遇终究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巧合时,仇嘉瑜缓步走过我的身边,略微凝滞脚步,他压低声音说:“裴森哥,我表哥最近一直很想你。”
“嗡”的一声,我的大脑近乎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杨天鹏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他惊恐万分地用眼神向我示意,而我只能干笑着,说:“回头我会自己跟他联系。”
搞什么啊……姓仇的人都这么可怕的吗?
第一天在这个手办天堂的拍摄其实还算成功,经过商议,我们最终决定将蒋明辉的这个主题做成一次较为简短的访谈,毕竟已经成型的他其实并不具备长期跟随拍摄的条件……而且宅人也明确表示了,不喜欢经常有摄制人员进入到他的家里。
然而在拍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坐在不远处玩着手机的仇嘉瑜似乎总正对着我这边……他手机的摄像头,就如同能180度转动脖子的猫头鹰那般,无时无刻不跟随着我们所在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要抓住他的手腕质问他究竟在干什么,可我终究与他不熟,而在第一次对话之后,他也再没主动跟我挑起任何一个话题。
回家的路上,我骑着小电动车坐在前面掌舵,杨天鹏抱着器材满脸倔强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曾真挚地询问他为什么没有司机来接我们,或者自己开一辆车来也好啊,他说你别以为所有的富二代都有司机接送,以及……他将自己的毕生精力都用来学习了摄影,所以目前并没有取得驾驶证。
正在我思考着要不要回到我家小区楼下把我的那个小破比亚迪开到杨天鹏这里当坐骑的时候,车后座,杨天鹏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啊?嗯,是的,嗯嗯好好……”杨天鹏的语气从刚开始的心虚到后来的惊讶,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我居然发现他的手略略掩住了唇部,像是不愿让我听到他与手机里的声音,这令原本就有些不安的我不免更加起疑。
回到杨天鹏的家,我问明显心虚的他,刚刚那是谁的电话。
杨天鹏是个不善于说谎的老实人,只抬眸弱弱地瞅我一眼,认命般答:“是艾伦,哈哈,他以前都不打电话给我的,真稀奇哈,是吧?”
“他打电话做什么?”内心生出的疑虑令我略微暴躁,可内心的挣扎又令我不愿相信这个奇怪的猜想。
杨天鹏面露纠结地走到我的身旁,用肩膀头子顶了一下我,“也没说什么,就是想约几个朋友到我这来玩什么的,你不会因为这个就要回去了吧?别啊!我还没跟你商量出一条路来呢!”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的要求,我当然不会有遁逃的道理,可是……
“没有,我……我回头跟仇郁清打个电话。”这样与他交代道,这个时候的我仍还心存侥幸,只想着——万一这一切都是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