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

作者:烈冶

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正如同眺望着远方即将飘来的太阳雨云,就算知道艾伦等人即将到来,每一天也还是相安无事地过去。

这纪录片的拍摄算是勉强理上了一条路,为了确保成片质量的良好,我与杨天鹏决定一边保持着原来的风格跟拍,一边更加细致地将后来的拍摄剪辑计划拟定。

积攒的拍摄素材已经足够多了,每天晚上我们都会花上不少的时间在电脑上进行后期剪辑,经过杨天鹏的同意,我已经将两台剪辑用的电脑搬进了我现在居住的卧室,每天睡前或者空闲的时候,我都会尽我所能好好打磨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半成品。

艾伦他们来的那日天已经黑了,是杨天鹏满脸惊慌地跑到我的房间,说他们一行人已经抵达他家楼下,“完了完了,还不知道来的有哪些,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吃饭,我还是先订餐厅叫管家送到这里来吧……”

对于那些太子爷,杨天鹏向来诚惶诚恐惯了,我建议杨天鹏道,其实可以先等他们到了看看他们的目的再订。

深吸一口气,杨天鹏勉强冷静了下来,他面露纠结地问我道:“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我么?此刻的我正穿着杨天鹏借给我的卡通睡衣,整个人全身上下估计都写着“不宜见人”的随意,“你就当我是你雇佣的员工,要是他们问起来了,你就说我出外景去了。”

“那要是他们是专门来见你的怎么办?”杨天鹏刚问出口,客厅大门外的“叩叩”的敲门声就那样紧迫地响起。

“哎,来了!”杨天鹏应和着起身,还手竖唇中示意我安静,还十分贴心地,为我关上了房门。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已经很长时间没跟仇郁清见面,哪怕今天他本人并未出现,也不妨碍我想要通过他的朋友,知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门上,隔着一层门板,我能隐隐约约听见客厅内的动静,艾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响亮,杨天鹏的推笑声令我再度感慨上流社会圈子的残忍,我不知道来的人有哪些,而杨天鹏家的隔音做得不错,以至于我只能隐隐从音色中听出来者是谁,却无法具体地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是什么。

故作镇定地坐回到电脑前,此刻的我只能暗示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坐在工位上工作的员工罢了,然而手却不听使唤——“来的人有哪些?”

我发短信问杨天鹏道。

杨天鹏很快便答:“仇总不在这里面,倒是仇嘉瑜,我没想到他会来的。”

是吗?

心脏略微揪紧,得知这一消息的我,难免有些失落。

而仇嘉瑜在,更是杜绝了我主动离开这个房间的可能了,当初他听到只是隐隐听到仇郁清跟我说分开的传言便敢对我做这种事,现在……那些富二代们聚在一起,仇郁清又不在,我要是贸然出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过既然已经下定了绝不出门的决心,那也没什么再紧张的必要了。

目光终于再度放到电脑屏幕上,我强迫自己沉浸入工作中,不欲令那些有关仇郁清的杂念入侵我的大脑。

“明明你也很想我的,为什么要逃避呢?”犹如一条拥有滑腻鳞片的长蛇,仇郁清的声音盘踞在我的心间、耳侧:“不见面的惩罚,已经够了吧,还是说你认为只有通过不见面的方式,才能提醒我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呢?”

好吵……可身体却动弹不得,看向电脑荧幕,仇郁清的手臂正紧紧地锢在我的脖颈上,他隔着座椅,认真地望着我,就好像一个时刻准备吸食精魂的狐妖一样。

“裴森……”

真是的,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但只要一听见仇郁清的声音,一得知仇郁清相关的消息,就如同轻轻砸在膝盖下方的小锤,我的神经乃至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受到刺激。

仇郁清的存在,于我而言便是冤孽。

“咔哒——”是门把被轻轻转动的声音。

没能推门而入,因为方才听墙角时,我已经习惯性地将门反锁。

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进来的人,便只能是手握钥匙的杨天鹏。

外面似乎开始变得安静。

怎么回事?艾伦他们已经离开了么?

我听见门外近似于窃窃私语的声音。

是杨天鹏的声音。

再然后,又过了大概三十秒的时间,门锁再度响动起来,这次不光是门把,就连门把下面的小锁,都开始转动起来。

心脏的跳动在那一刻突破了极限,或许又那么一瞬间我想要奋不顾身地上前将门抵住,好让外面的人无从进入。

然而终究,门还是被缓缓地打开。

仇郁清的手里拿着那颗小巧的钥匙,杨天鹏站在他的身后,看向我,脸上写满了歉意。

迈开步伐,目不斜视地走进门来,头也不回地,仇郁清关上门,发出一道轻快的,“啪嗒”声。

终于,室内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

浑身麻痹,那一刻我甚至忘记了该如何收缩自己的肌肉以便操控自己的身体,我只是看着仇郁清,发现他眼下象征着睡眠质量不佳的黑眼圈更深了些许,整个人看起来比往日要颓然,却又莫名多了几分令人生出探究欲望的忧郁气息。

走到我身后,双手扶住我的肩膀,低下身子,他的下巴放在了我颈侧的地方,黑沉沉的视线直视着我的电脑,他好像是在确认此刻我正在做的事情。

“最近你在忙这个。”说着他的掌心覆在了我拿着鼠标的手背上,隔着手掌操控我保存内容并关闭电脑,视线调转,待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转椅已经被擅自改变了方向。

分开了我的腿,仇郁清坐在床沿,直接利用座椅的轮子将我拉到他所在的地方,我想看他,但却害怕同他对视,于是只垂眸,凝望着他抚住我膝盖的那只手……好似更瘦了些,本就骨节分明的大手变得更加骨感修长。

“裴森……”不多时便超越了普通的社交距离,仇郁清的臂膀游弋到我的腰部,开始用力,试图将我从座椅,抱到他的腿上。

再发呆就要被这家伙吃干抹净了,我抬手撑住他的胸膛,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你怎么来这里……别,该死的——”没用,一旦执拗起来,他的一切动作都会变得蛮不讲理,双腿折叠着,半跪在床榻上,我或许可以说是骑上了他的身躯,近距离地凝望着他,半晌我才说:“你不是没来吗?”

“比艾伦他们晚些到。”纤长的睫毛颤抖地轻微眨了眨,仇郁清侧过脸,想要啄吻我的唇,却被我躲开了,眉头微蹙,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他半笑不笑:“你的新朋友很听话,我说想见你,他就找钥匙献给我,让我进来了。”

是吗?总觉得仇郁清这话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你不该这样的,你本来就知道他怕你,唔……你别闹!”他挟持在我腰上的力道好重,简直令我差点不得不重重跌进他的怀里,当我卸力,隔着极近的距离,皮肤之间的温度便被暖暖地传递,不再隔着衣料,身体也开始感受他手掌的纹路,仇郁清说:“你不来见我,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见你了。”

结果最终还是接了吻,严丝合缝般紧密,就好像八百年没有过拥抱般地渴求,他整个人显得都显得狂热、激进。

感觉得到,嘴巴已经被吮得微红,在仇郁清的视线下,我只能皱眉瞪着他以表达无声的抗议,“你还真是……把我嘱咐给你的那些话忘得一干二净。”

仇郁清眨眨眼,仿佛并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只是按着我的后脑侧过脸闭上眼微启开唇再度尝试入侵,我气得要死,紧合上唇齿不住地拍打着他的肩膀,直到他未能得逞后不解而疑惑地蹙眉,我才盯住他,一字一顿地说:“明明讲好了,在完全想起来之前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腰部被仇郁清的力道紧勒着贴合,“可是。”仇郁清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恼般的坚定,“我觉得对你来说,想起那些并不一定都是好事。”

“可那是我的记忆,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激动起来,我开始挣扎着,意图从仇郁清的怀中坐起,对此他丝毫不配合,甚至身子一歪,就那样直接带着我倒了下去。

“你不配合就算了,你不能还阻止我!起开!妈的这是别人的家,你别在这耍流氓!”我的挣扎无法换来有用的效果,为了镇压我,仇郁清抓住了我的手臂,将我压在床上,整个身体如同被钢钉钉住那般牢牢固定。

“不要想起来。”仇郁清的表情似乎有些悲伤,他本就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此刻他的语气,竟好似带上了哀求的意味那般,令人挣扎之余,又暗暗心惊——

“裴森,没必要想起那些令你痛苦的事情,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裴森,其实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你。”说着,仇郁清俯身,开始一下一下,细致地吻起了我的脖颈,“真的,我没有骗你。”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记忆的完整,仇郁清知道的,应当比我多得多,陡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略微支起身子,嗓音干涩,情绪也不由激动起来:“……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对不对?”推拒着仇郁清的覆压而下的胸膛,他的动作为我的身体带来丝丝的痒意,“就好像摄像头的事情一样……对不对?”

“如果你答应从明天起不住在他这,我就向你透露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说完这句话,仇郁清的语气微顿:“当然,我还可以新给你安排一个好的住处,为了不让你再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直接坐了起来,凝望着仇郁清那双漆黑的眼睛,心脏砰砰地跳动着,我感到不可思议,“透露什么事?现在就告诉我!”

“……那你明天就搬出去。”略微抬起下巴,拿出公正的态度,仇郁清讨价还价,“搬出后,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