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不久,仇郁清也从屋里走出来了。
跟单独相处时不一样,在大家的面前,我和他仍旧维持着表面的和谐,甚至一起坐在沙发圈内玩的时候,都是紧挨着彼此的。
情侣该做的事情,情侣间应有的互动,这些事情似乎轻车路熟,于是在大家眼中,我们应当已经算是“和好”了。
只是当我站在杨天鹏的身边对他们这一行人进行道别的时候,艾伦疑惑的眼神点破了我与他之间的裂缝,“咦?裴哥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我讪笑着摆手,示意说不用。
仇郁清则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杨天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艾伦的表情僵硬了片刻,在离开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哎,裴哥,不要再跟咱仇总赌气了,他最近——”
“艾伦。”仇郁清的声音冰冷而僵硬,说到一半艾伦也不得不回头,只能跟他随他的步伐离开了。
关上房门后杨天鹏的感慨与激动自是不必多说,之后他犹豫地告诉我:“其实艾伦一直叫我不要收留你来着。”
“我们现在已经是合作伙伴了,你要听他的么?”回头望着他,我直接问他道。
他连忙摆手说不是,而后一直在嘴里念叨着类似于“要是仇总能多来几次就好了”的话。
各家欢喜各家愁,这次跟仇郁清的见面,无疑加重了我内心的疑虑,照他的话来说,我跟他其实不止分过一次手,所以至少得是两次,一次是我提的,一次是他提的。
我提的不一定分得了,他要是提,八成就是真分了。
勾起唇角讽刺地笑了笑,既然当初他说了分手,那么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而且当初分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还有他说的那个笔记本,看来的确是记忆中跟我分手前夕,他交给我要我打开的东西。
既然仇郁清避而不谈,那么八成那里面会就会有一些非常重要内容,既然是笔记本的话……那应该现在还在我家里,当初我病情严重,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就连屋子里有什么东西都不记得,所以如果现在我去找的话,应该还是能找到它的。
当天晚上便跟杨天鹏说要回家一趟,下楼打了车我就直奔我那破破烂烂的小区去了。
当我的脚步重新踏上小区内部的地界,不知怎的,我竟忽然产生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受,分明离开也没几天……大约是自从知道仇郁清一直在监视我并假扮幻影的真相以来,我的“病情”与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吧。
只要找到笔记本,就能知道一部分“真相”了,既然是仇郁清不愿意让我知道的,那必然不是什么十分吉利的事情。
拿出钥匙,我……没能插入锁孔。
瞪大双眼,我仔仔细细观察了这扇门的构造,果不其然发现……锁芯已经被换了。
仇!郁!清!
“喂?”电话接的很快,丝毫不见心虚的语调,仇郁清向来如此,做坏事的时候,脸上都是云淡风轻的,“谁叫你换我家锁了?你混不混蛋啊你!”
“……”并没有第一时间出言否认,仇郁清发动技能——心虚の沉默。
直到这时我才陡然间意识到,或许仇郁清在我的房子里面安监控,或许并不止是为了监视我。
“让司机来把钥匙给我。”被仇郁清气得呼吸不稳,走廊内部,我整个人急躁地来回踱步,“所以,你在屋子里面安监控,更多的是为了确认失去记忆的我有没有去翻看那个笔记本是吧?”
这回仇郁清不再沉默,他坦诚道:“其实更多还是因为想要看见你的。”
“什么时候?”
“嗯?”
“这个监控是什么时候安的?”简直可以说是大闹起来,我不相信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冷静,“你别告诉我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你就……”
“你是同意了的。”像是为了辩白自己的正当性,仇郁清说:“以给我拍晴趣照片为交换,你自己答应的。”
是吗?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之前被仇郁清的美色迷住,我答应什么离谱的要求都是不足为奇的,但……重点不是这个吧!而且安装监控的时候,仇郁清甚至不向我通知,还……还……
“我发誓绝对不是让你所有屋子都……”痛苦地蹲到地面,我开始不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那,换锁的事情你怎么说?这你也要为自己辩白吗?”
“……笔记本不一定在那里面。”略略弱下去的语气,是他生硬找补的证明。
我冷笑一声:“你以为身为这个房子的主人,我自己不能请开锁匠来开锁么?”
“你可以试试,”像是跟我较上了劲,仇郁清也破罐破摔了,“我叫管家选的是市面上最好的精密锁,如果市面上真的有那样的能工巧匠吧,你能找到的话我也认命了。”
我发誓,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我真的差点直接把手机捏碎了。
然而仇郁清还在电话那头“好心”建议道:“如果你想要确认笔记本在不在的话,可以去对面楼,门锁的密码是你的生日,无需钥匙就能进入。”
“这些都是你提前设计好的?”咬紧牙关,我不停地在心中默念跟他置气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仇郁清说不是,只是他觉得这个时机正好罢了。
“你不想去么?不想的话就算了。”
“啪”地直接挂断电话,我怕再听见他的声音我会直接因为暴怒而气绝身亡。
疾步往楼下走去,一边走我一边想——从前怎么不知道仇郁清有这么气人的本事呢?
他没有骗人,对面楼四楼的入口密码的确是我的生日,我甚至不知道究竟该庆幸他还记得,还是该庆幸他本人并不在里面了。
打开灯,这套房子内里的景象,几乎同我跟踪仇郁清进入的那天别无二致。
空空荡荡的餐厅客厅,十分干净,但不像是有人居住。
次卧,那些价值不菲的高定礼服就那样毫不遮掩地被挂在简陋的衣架上,像是已很久没人光临了。
主卧,正对着对面楼的方向,房间里的监视屏正尽职尽责地运行着,屋内的景致被暗色的屏幕光略微点亮,衬得内里的环境幽秘而可怖。
窗帘是厚重而遮光的,唯有那放于床窗边的望远镜,将帘子掀起了小小的一角,外面的光线从那个地方透露而出。
走到窗前,闭上一只眼,将睁开的眼睛贴到这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望远镜的目镜上。
放大的景致,对面我的住处可以说是一览无余,能够清楚地看见常年大开窗户的卧室,以及安装着防护栏的卫生间,做饭的时候,厨房里忙碌的景象稍稍转动视角也是尽收眼底的。
正如同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身体那般,原来我的生活也一丝不挂地被他全方位凝视着。
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其实我真的很想跟仇郁清说,对我,你真的没有必要去窥探那么多。
难道我不会告诉他么?只要他想看,我难道还会对他有任何保留?
从前我只以为仇郁清是不善表达,对于我的喜欢可能无法宣之于口,可我却万万没想到他却是以个完完全全的行动派,不便说的癖好在暗戳戳实现后,便直接大喇喇地展示在你面前就好了。
打开灯,不再晦暗的照片墙终于彻底展现在我的面前,难以形容这眼前这番景象所带给我视觉上的震憾,我的视线甚至难以全部囊括,最上方的照片,我那略微近视的眼睛甚至都未能完全看清楚。
全都是我的照片,仇郁清哪儿来的,那么多我的照片……
走近照片墙,我拿下了距离手边最近的,那张最易被取下的相片,那是……高中?不,亦或者说是初中时期的我,非常低的视角,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甚至是直视镜头的,就好像在自拍?
……真奇怪,印象中我并没有拍摄过这类照片,而这照片的背景,却好像是在我的家中?怎么会这样呢?仇郁清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照片,难道说——
冷汗在那一刻忽然间冒了满背,我好像忽然明白这照片的拍摄条件究竟是什么了。
电话在这时叮铃铃地响起,一个激灵,我差点直接瘫坐下去……
是仇郁清,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的,除了仇郁清不会有别人了。
“看见了么?”他的声音低低地,自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意味,他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所以就算时间排在很前面,我也把它放到最下层,以便我想看的时候能及时看见。”
“你知道,我在看的是哪一张?”那一刻我手脚冰凉,原本我不想用“恐怖”这个词语来形容仇郁清的,可是……从一个被监视的地方到另外一个被监视的地方,就算是一直一直喜欢他的我,也开始有些害怕了。
“我当然会在监控室里安置监控,万一有人进来了看见怎么办?放心,其他房间没有。”仇郁清竟像是在真心安慰我,也不知他是哪儿来的自信,搞得好像最终我一定会平静接受这一切似的。
“你……”眨眼,怀念?亦或是无力?此刻的我已经分不清了,眼泪一滴滴滴落到照片上,因为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照片边缘白色的绒毛,那是……属于我的小狗,兴旺身上的事物。
害怕它再次走丢,我曾专门为它定制了狗牌,上面写着我家的联系方式,以及一个可爱的小狗标识。
它是一只体型不算特别庞大的小狗,小的时候我曾抱起过它,后来它长大了,因为它的重量我便不能再让它成为被我抱在怀里的宝贝了。
十五岁那年,濒临初三,那时的我还是个初长成的少年,看着摇头摆尾的兴旺,失败数次的我终于再度下定决心进行挑战,我颤抖着双臂将手卡在他的前腿根部,用力将它举起,那姿势,就好像一个父亲举起自己最喜欢的孩子那样。
在成功的那一瞬间,我开心地露出笑容,因为我知道,我还会继续长高、长大,而我的兴旺则已经停止了生长,就好像永远定格在那个岁月,往后的人生中,我一定能一次又一次地,将它重新高高地抱起的。
“是那个狗牌。”眼泪自脸颊滑落,我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仇郁清令我回想起那些美好的记忆了。
“你们家很幸福,不像我。”仇郁清的声音中似是带着笑意,我想当初,在监视器的另一头,他或许也露出过羡慕的表情吧,“最初把它贴在你家狗的狗牌上,其实是为了抓住你和顾鑫的把柄。”
“但后来,我却开始向往你们那边的生活。”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你在我心中就是不一样的吧。”
“抱歉,现在才跟你说,因为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或许从很早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说:
仇郁清:有本事来抓我,我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