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往事

作者:絮枳

海风的声音变得遥远,四周好似沉静下来。

双唇再度相碰,比方才的蜻蜓点水还要温柔得多。暧昧地试探,轻轻地辗转。

秋渔感觉肩上的力道重了些,她便顺着靠过去,微微仰起头来。

感受到秋渔的配合,孟淮檀另一只手轻柔地抚上她耳后,手指缓缓插.入她柔软的发丝,掌心抵着颈侧。

温热的唇舌相互纠缠,贴得极近,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逐渐加深的吻不过分热烈,缱绻模糊,温和得像在诉说爱意。

星月零碎地洒向大海,浪花阵阵的海面不算平静,却让人感觉安宁。

一面是热闹的沙滩篝火,一面是寂寥的深海波澜。

他们在交界处相拥,在人声和海潮里接吻,说不清到底还算不算理智。

昏沉间,秋渔伸手搭上孟淮檀的小臂。掌心一凉,有了半分清醒,秋渔意识到那是他腕上的金属古巴链,稍稍把她从暧昧中扯出来。

这时,孟淮檀抚在秋渔颈侧的掌心微微翻转,手臂收了些,转而牵住秋渔的手。

她的指尖很软,可纵使是在这样的炎夏,也有些过分冰凉。

秋渔的手搭在孟淮檀虎口的位置,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有些不约而同的,他们张开手,缓缓蹭入对方的指缝,然后紧扣住。指节也和对方紧握,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纠缠。

孟淮檀的手很大,手指修长,能将她的完全包裹住。

掌根贴着掌心,像保护,也像呵护。

他们接了很久的吻,久到秋渔真的有些晕了,孟淮檀才退开。

呼吸温热,夹杂着海水的潮湿,这实在是个过分旖旎的吻。

秋渔看着孟淮檀,睫毛似乎都沾了若有若无的湿气,视野有些雾蒙蒙的,看过来时眼神略微失焦,清纯却又妩媚。

她的唇色本就生的好看,如今更是显得红润,带着些莹亮。

无意识的,秋渔抿了抿唇。

孟淮檀的手还拉着秋渔,他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指尖。似乎闷喘了声,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想说什么?”孟淮檀柔声问她,指腹蹭了下她的指骨。

秋渔望着他的眼睛,沉默了片刻,老实道:“渴了。”

似是没想到秋渔的反应,孟淮檀笑出声。

她说得还挺合理,是该渴。

孟淮檀松开与秋渔十指相扣的手,翻转掌心以一种交握的姿势牵着她,把她往远离海边的方向拉,“走吧,带你去解渴。”

两个人并不是并排,身体稍有错开。

步子很缓,有点像在散步。

秋渔看着孟淮檀的侧影,目光缓缓落向他们牵着的地方。比起方才十指交缠,这种相握方式好似含蓄了些,可又确实让人在意。

太日常了。

日常到连那股亲昵都显得平平无奇,就好像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恋人。

细水长流地温存,没有分毫让人感觉到不快的意思。

秋渔垂下眼睛,心口有些热。

或许孟淮檀的那点兴趣中是存了几分真心的,只是长久未知,难免有些难捱。

算了,左不过就两个月,她想。

再纠结下去,那就是她拎不清了。

忽然,身侧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秋渔险些撞了上去。

孟淮檀偏头看她,无奈笑了声,“再不看路,这沙滩都得说你声碰瓷儿。”

稍顿,孟淮檀眯了眯眼睛,“还是说拿我当拐杖呢,一边撑着我,一边让我先探个路?”

那双含笑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深邃,就连开玩笑都会让人觉得含了几分真在里头。

“探路?”秋渔故意道:“我可使唤不动你。”

从相遇的那一天起,秋渔给人的感觉多是冷淡疏离。她长了对狐狸眼,或许本该是个灵动活泼的样子,却总是带着些距离感。

此刻她眼尾微挑,唇角轻扬着,倒多了不少小姑娘的气性。

孟淮檀觉着稀罕,更是喜欢她这样子,好脾气地接着她的话,“哪能啊,使不使唤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这么顺着我?”

起初,孟淮檀没答,只笑了笑。然后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拨了手腕上的古巴链,直接戴在了秋渔的手上,“我不顺着你我顺着谁?”

秋渔有些茫然,她看着手腕上那条明显不属于她的男士手链,“怎么给我?”

“这不是看你多摸了它两下,想着能讨了你喜欢就送给你玩儿。”孟淮檀重新牵住她,意味深长,“它运气还挺好。”

这个点儿,月港还稍显热闹的也就剩美食街了。

街巷窄挤,孟淮檀把车子停在了广场的大榕树下,和秋渔步行进去。

越往中心走越繁华,孟淮檀却有些逆着人潮的意思。

他带着秋渔左拐右拐,到了条偏僻的小巷,转出拐角之后有条窄窄的路,不多的小电驴和三轮车在上面穿行,劳碌了一天的三轮司机聚在街角寒暄,忙活着待会儿收工。

原本秋渔是走在孟淮檀稍后的位置,突然就见他突然慢了步子,漫不经心地走到靠近路的一面,把秋渔护在内侧。

“这地方路灯不亮堂,小心着那些车。”

稍顿,秋渔应了声,“嗯。”

夜晚降临的月港没了烈日的炙烤,却仍旧闷得发慌。走了这两步路,秋渔已经隐隐生出些热意,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

是个临街而建的小商铺,有些复古风的门头,上面印着水果图案和甜津津的笑脸。

商铺的名字是[唐阿姨甜水铺]。

门敞开着,几面泛了黄的塑料软门帘隔开内外。

孟淮檀挑了帘子先让秋渔进去,然后自己再跟随其后。

店里只有一个老人在忙活,四周装饰得很朴素,几张小木桌,几张矮凳。制作台前有个很大的玻璃柜,里面放着不少用料。

听着动静,老人探出脑袋来,“想来点什么?”

孟淮檀熟练地接话,“来份四果汤吧。”

“好嘞!”老人笑盈盈走出来,张罗着,“选选想要什么配料。”

说完,老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看着孟淮檀,布满褶皱的双眼慢慢舒展开,“是你啊小伙子,看我这老眼昏花的,差点没认出来。”

孟淮檀笑了下,扭头询问秋渔的意思,秋渔手心朝他一摊,意思是听他的。

于是,孟淮檀也没多纠结,“老板,和之前一样。”稍停,又补了句,“额外包份芋泥吧。”

老人抬头,见孟淮檀身后跟了个漂亮姑娘,不过她也没多问,只是满怀深意地笑了下,“行嘞!马上就来,你们先坐!”

显然,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过孟淮檀没解释,秋渔也就当作没看见。

桌子不大,孟淮檀坐到那方矮凳上有些放松不下来。他的膝盖向外支着,手臂随意搭在上面,倒也显得没那么束着了。

“这地方你常来?”秋渔问道。

也难怪她这样问,实在是孟淮檀和这间甜水铺格格不入得厉害。铺子里有个老式的空调,空调机盖变得黑黄,运作时还会发出不小的声响。

可能是还没来得及收拾,地上滚落着几个塑料勺子,正对着风口,横七竖八地被吹到一边。小木桌都是那种迷你折叠款,下面的支架很多都生了锈,立在地上不太稳当。

而孟淮檀衬衣西裤,随便一坐就惹眼得很,更像是走错了地方。

只是他惯是一股懒散淡淡的模样,倒是消解了不少锐气,平添几分闲适。

“来过一两次,之前在月港闲逛的时候偶然进来的。味道还不错,想着带你来尝尝。”

秋渔随口说,“我也没少在岛上晃悠,这条路我都没来过。”

“这不是晃悠到我那儿去了吗。”孟淮檀笑着逗她,又说道:“以后我带着你晃,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导游?”秋渔的手支着下巴,“难道你还开了什么别的业务?”

“可不是吗。”孟淮檀看着她,缓声说道:“陪着个叫秋渔的姑娘,总得让人欢心不是。”

话音刚落,老板便端了刚做好的四果汤到桌上。只点了一份,分量很足,用塑料碗盛着。

四果汤是当地的一道名点,清甜爽口。特别是到了夏季,街头巷尾到处有张罗四果汤的商贩。凉盈盈的甜汤,最能消解炎夏的燥热。

莲子、绿豆和薏米煮透,色彩斑斓的阿达子透亮若果冻,嚼起来爽滑有韧劲儿。嫩生生的银耳泡在糖水里,软烂地浮在边上,还掺了不少水果。

老板加了仙草、芋圆、布丁在汤里,让整份四果汤看起来弹软又漂亮。

不算太冷的空调发出滋滋的声响,或许是闷得慌,眼前这汤看起来更诱人了些。

“喜欢芋泥吗?”孟淮檀问。

秋渔点了点头。

于是,那份原本落单的芋泥也成了四果汤的一部分。

小桌上只有孤零零一个塑料碗,秋渔沉默片刻,抬眼看孟淮檀。

“喝吧。”

既然他直接越过了两个人怎么喝一份这个话题,秋渔也就没再纠结。

她出门时没扎头发,此刻浓密的黑发披散在肩后,秋渔一只手护在身前拦着头发,一只手去拿勺子。

略带波浪的长发在秋渔俯身的瞬间便跟着滑了下去,有些不受控地堆积在肩窝处。

四果汤甜而不腻,滑进喉管,有些发涩的嗓子终于似来了甘霖。方才接了那样久的吻,几次险些断气。

还没吃配料,秋渔先解热似的多喝了两口甜汤。

然而刚刚咬了颗阿达子下去,秋渔的余光却突然注意到对面男人的动作。

他站起身,扯了凳子沿着四四方方的小桌一拉,直接从秋渔的对面转为坐在她身侧。

还没等秋渔抬起头来,肩上和颈间突然一空,头发从手心窜走。

孟淮檀轻轻拨过秋渔的头发放进掌中,手臂就悬在那里,专门替她拢着头发。

迎着秋渔看过来的眼神,孟淮檀浅浅弯了唇。

“看来还真挺渴的,我好像得反思一下。”孟淮檀朝秋渔微微靠近,温柔地锁着她的双眸,那模样像是在同她耳语。

没有刻意咬着字音,孟淮檀的声音却总是带着浓稠的磁感,声调散漫,“是不是得把这手艺学了去,以备之后不时之需?”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月啦!顺顺利利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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