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五湖不大情愿的说道:“好,这姓钱的就交给你了!”将麻袋一甩,抛到了孟义山的手上。
老孟兜头一套,就把干瘦的钱伦整个装了进去,对过五湖说道:“你在叶家小心在意,老子明日当差,回府去了!”
孟义山和过五湖两个忙了半天,什么收获都没有,都觉丧气。老孟揣测着这两船珍宝的着落,只有从华山派身上找。叶胖子太过奸猾,那解缙不知还在不在卢家?哪天过去探探,从他那里套问比较稳当。
老水贼奔回叶家,准备继续装病,免得一早发现没了钱伦,惹人怀疑。孟义山挟着钱伦回到集贤街的宅子,喊醒了莫魁,指着麻袋中的钱帐房对他道:“铁熊,你找个地窖,把他扔在里面,派人昼夜看管!”
莫魁觉得这新认的大哥行事太费猜疑:“莫不是绑来的肉票?却不知是勒索哪家?”摇着头拎起钱伦去找人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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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逢老孟在衙门当值,孟义山一早就去应过了卯,在押签房里坐的难受,便想遛出去逛逛。其实是想躲开田锡,他收了金子却不抓人,怕田巡检过来催问,到时尴尬。还没等走,就有差人道:“伊王世子早上来了,问起过总捕。”
孟义山浓眉一皱,脸还没沉下来,就有那不识趣的还在旁边道:“总捕真有本事,相识的都是些皇亲国戚!”
孟义山冲口便道:“那厮……那世子在哪?”还没等想明白朱蟠来干什么?就有人道:“好像是去后宅见清儿小姐去了!”
孟总捕本来心情很好,立时变得甚差。在押签房里拍桌传令,给屋里这帮倒霉鬼派了比平常要重上三倍的差事后,骂骂咧咧的奔往后院,留下这群差人在回想那个马屁没拍对?惹恼了孟总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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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义山一进后宅花园,就见朱蟠和李清儿并肩站在那里,朱世子嘴里不知说着什么,清儿大小姐就抚唇轻笑。
老孟心中怒火蒸腾,嫉妒的要命,立时大喊道:“朱世子,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走上前去横插一杠。两人见孟义山来了,都觉一怔,朱蟠抱拳道:“孟捕头,有事?”
老孟阴笑道:“听差人说你问起我,不知何事,就过来看看!”眼睛却不看朱蟠,盯着清儿不放。李清儿见他这样无礼,娇叱道:“今日是你当值吧!拿着朝廷俸禄,不去巡差办案,跑到这里做什么?”
这话换了古振声那样尽责的捕快,或许听了羞愧,老孟是只当耳旁风,心想:“老子不来成么,让你被朱小白脸勾引了去,我后悔也晚了!”笑道:“洛阳城太平的很,手下们又尽力,嘿嘿,我放假了!”他睁着眼睛在说瞎话。
清儿薄叱一声,拿这家伙没办法,朱蟠在旁正色说道:“正要对孟捕头说一下,前日我二弟和你起了冲突,他言语过份,你莫要见怪!”
清儿在旁看着,孟总捕故作不在乎,显得很有肚量:“他年纪轻见识浅,我不见怪!”暗中却咬牙:“那小王八蛋,要不是老子有武艺,还不被他打死了?”
朱蟠笑了笑,正以为揭过了此事,孟义山却是紧追不舍:“朱驹闹的事,怎么你替他赔不是,这混蛋小子,心意不诚。”
朱蟠气的险些吐血,那天在赌场要不是老孟玩横的,赌品人品全都不要,朱驹也不至于在龙门坊的地面动手,得罪了高昌泰这个连伊王都得敬上三分的威远候。
别说错不在己,自己是世子,二弟朱驹是郡王,给一个没品级的小捕头道歉,这事绝做不出来,本来他是追求清儿来了,因为伊王赏识孟义山,便帮父亲安抚笼络一下,没想到这家伙这般不识趣。
朱蟠有些愠怒,言语间还保持着礼数道:“我昨夜做了几首诗词,来请李小姐品评一下,得些进益。不是来找孟兄的!”
李清儿一直在旁看着两人,看出孟义山在找朱蟠的麻烦,大感有趣,故意称赞朱蟠道:“朱世子的诗句很有才气。”说这话的同时,美目含笑的看向朱蟠,以示嘉许。
朱蟠得佳人青眼,心下得意,口中却谦逊道:“陋鄙之作,不入行家法眼!”孟义山擅长杀人放火,有杀气没才气,和朱蟠这种饱读诗书的世子可不能比,只能在心里嘀咕:“那是狗屁诗词!”
朱蟠可不想和孟义山这种人虚耗大好光阴,对李清儿道:“李小姐,咱们出去走走吧?”
清儿本来不想出门,但那日孟义山夜闯绣楼,被他看尽便宜后,见到老孟就有些心烦,心底不想被这种情绪困扰,便立时应道:“好啊!”
孟义山以自己之心度朱蟠之腹,觉得放任两人出去大大不妥,马上说道:“不行,城中乱的很,清儿就别出去了,世子自己走吧!”心中大骂:“还不快滚!”
李清儿怒视了老孟一眼,冷笑道:“你不是说城中太平无事,你都放假了么?怎么又乱的很?”转身便同朱蟠向着外宅的角门走去。
孟总捕脸皮够厚,当没听见,上前硬挤在两人中间,正色道:“孤男寡女,惹人笑话,我还是跟去吧!”
清儿脸色一变,趁着朱蟠走在前面,狠踢了老孟一脚,她这回不让孟义山跟去也不成了,这种孤男寡女出去闲游的名声她担不起。只能咬起银牙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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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心思各异,一同出了府衙,步上了洛阳的街市。
初冬的冷风吹不去这六朝古都的繁华,宽广的街道仍然壅塞车马,两旁的商户赶早就做起生意,叫卖吃食的小贩也紧着吆喝“油炸鲤鱼”,“牡丹燕菜”之类的名目,一派生平安乐的气象。
朱蟠触景生情,感叹道:“李知府果然贤能,把此城治理的如此声色,可谓安邦之才!”他借题发挥,称赞李知府的贤明,清儿听了当然高兴,立时博得了美人一笑。
老孟在旁暗气,好听的都让朱蟠说了,总不能反驳说:“我们大人是个昏官,洛阳治理的不行。”心中警惕着想:“这书呆子呆中见精,奉承拍捧很有一套,可得小心在意。”
清儿也觉得朱蟠最近不像从前那般呆头呆脑,言辞便给,风趣温柔起来。只是眉宇间常带着股化不开的忧愁,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三人闲游了一会,清儿的兴致便转到簪佩首饰,胭脂水粉上来了,看到这类店铺就进去逛逛,买些留用,老孟和朱蟠站在外面,就像两个跟班的,是打死也不想进去。
清儿有意整他两个,逛了一个时辰,买了三两年都用不了的胭脂水粉,凤簪钗环选了整匣都装不下。都让两人给他拿着。
三人转回大街上,朱世子提着大包的胭脂,脸色红的跟胭脂也差不多了,老孟一手搂着首饰匣子,另一手操刀似的捏着两枚凤簪,手劲大的都快给他握断了。
孟义山和朱蟠头一次有了共识,心中都在想:“下次绝不和李清儿上街!死也不成!”
街上人流熙攘,见他两人拿了这些物事,便有几个男女围了上来,一个秀才打扮的书生凑过来要看老孟手中的凤簪,问道:“那货郎,这簪子怎么卖?要价多少?”
走在前面的清儿还没等笑,老孟的疤脸气的一抖,一脚将那秀才踢倒,骂道:“我卖你奶奶,再不长眼,老子抓你进洛阳大牢!”
清儿和朱蟠可丢不起这个脸,趁着人们没反应过来,拉着孟义山跑过一条街,才停了下来。
清儿又气又笑的责备孟义山道:“你也太横蛮了!”朱蟠在一旁就是点头。
孟总捕还想辩解两句,却见周围又圈上来十来个汉子,虽然混在人丛之中,却掩饰不住那种紧绷的神色,清儿和朱蟠也觉出周遭有些不对,这几人就靠到身前了,人人执出匕首,把三人围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事件让老孟有些兴奋,喝问那几个汉子道:“你几个是哪条道上的贼种?”
一个高胖汉子排众而出,对朱蟠和孟义山道:“留下那女子,饶你两人一命!”他表情阴冷,不像是劫夺民女的恶霸,但说的话却是一般无二。
孟义山把手中的那两把凤簪一扔,灌满真力就像暗器一样像那汉子飞去,口中喝道:“敢抢老子的女人,好大狗胆!”言语间又将一对拳头连环打出,那汉子用匕首拨开了簪子,却被孟义山铁拳连击胸膛,狂喷鲜血的飞了出去。
孟义山一击得手,剩余的那些汉子也不退却,亮开短匕对三人刺了过来,招数单一实用,全是杀人的武功。
孟总捕试了两招,发现这些汉子武功并不甚高,清儿和自己足够应付,便放手大杀,展开拳脚硬拼这几人手中的匕首,李清儿的武功精纯,比老孟要熟练的多,掌指间威力不小,几招便能点倒一个对手。
朱蟠的表现平平,看着那些匕首刺来,面上就呈现出惊慌之色,临场怯战之下,武功十成里也使不出一成,只是躲着敌手,满场绕走。
老孟出拳踢腿,招式间占尽了上风,心中还想:“是谁这么不长眼?找了些弱手给老子练功。”
又战五六招,原本围得甚紧的几个汉子,像散潮一样后退,露出了四五条空隙,孟义山还以为这几个想逃跑,待见周围人群中银光耀眼,有几人手中竟执着一弓发十矢的元戎弩,不禁暗抽了一口凉气,他深通射猎,知道这种强弩的铉都是以生牛筋揉制的,十矢连发,劲能透甲,实是厉害无比。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方才这几个汉子竟然是要圈起他们而让弩弓接近,在这无处可避的射场内将三人击杀。
呜呜连声,就在弩弓扣响之前,孟义山一扯李清儿,滚向了左侧的街角,心中只能盼望:“这几个弩机都是射向朱蟠的。”
五具弩弓齐发,一弩十箭,连环飞出的箭矢在空中接出了一条银链,急速破空的啸音闷响,竟然真的都是射向朱蟠的。
可说必死无疑的朱蟠神色奇异,飞出右脚一勾一带,将离他最近的一个汉子踢了个回环,勾向他的身前,伸出双手一抓,便将那汉子变做了“人盾”。
这下危中自救的招数使的妙至峰巅,有如神助的招数竟然比他方才的表现强上百倍,眼看箭矢就要飞至身前,朱蟠的两手略显琉璃一般的青绿色,将内劲贯入“人盾”之中,一声大喝,连人带“盾”连转了三环,竟将那五十枚矢长八寸的精铁箭矢全吸在了“人盾”之上,一时间将那几个弩手全吓的傻了。
朱蟠双手内力再催,手中那个早已被射成蜂巢一样的尸体整个爆开,血肉汇成的红雨,夹着激飞的箭矢,将面前四丈方圆连人带物洒个正着,七八个敌手根本不及躲避,都被血雨中蕴含的强大真气在身上打出了数百道小洞,立时便已丧命。
原本喧嚣的街道变得死寂无声,人都逃光了。李清儿的面色煞白,身子软的要靠在老孟怀里才没有倒下。这样血腥的一幕,实在是让她受不了刺激。
孟义山震惊朱蟠的身手如此之高,这般歹毒的武功,也是闻所未闻,先前他故做文弱,倒是好生奇怪!
最令孟义山爽心不已的是,眼下清儿就靠在自己怀中,软玉温香搂个满怀,暗中感谢朱蟠杀人杀的妙,不然自己绝无此等艳福。又将胳膊紧了紧,箍住清儿的娇躯不放,心想:“这时候不占便宜,等会可就享受不到了。”
朱世子看到清儿恐惧的表情,黯然一叹,也不对两人解释,转身步向街口,任由手上的人血被风吹得凝固,他神色哀然,任谁看来也不像是刚杀完七八条人命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