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变

作者:魏岳

月光透过层云,将一点点青色照拂在伊王府门前两尊石麒鳞身上,麒麟映出的影子斜斜的扑在玉石阶前。阶上不远,便是宏伟的王府正门,上悬一道宽匾“藩邸王城”正被北风拍击得吱呀作响。

夜色昏朦,王府内外一片沉寂,已经过了子时,院落内的灯火十分稀少,高墙内外却有数队铁甲军持戈巡卫。月寒风冷,这些军兵丝毫不敢懈怠,带队头领目光敏锐的四下看视,寻找着有无不妥之处。

其实这些甲士的夜巡只是例行公事,四下走走,缉拿误闯禁区的行人醉汉,多年来除了小郡王那场进攻,根本没有任何警讯发生。

这伙巡兵刚过,三道黑影从对面街口的功德牌坊上一掠而现,跃在空中就像高抛的弹丸一样高飞过数丈,乘着夜风投入了王府正门的拱斗之后,消逝不见。

王府后东花园的养心阁内,朱瞻隆深夜难寐,身着常服,端坐在书案前审阅着一份卷宗。

室内还有三个人,王佛儿与太监王河陪侍在伊王左右,对面的锦墩上还坐了一位青衣人。那人正慢条斯理的端着茶盏,品味着其中色作嫩绿的信阳毛尖。

青衣人神态坦然自若,并没有因为面前对坐着的是伊王国主而惶恐不安,十分从容。

朱瞻隆很头痛,他正在看刘礼给他呈报上来的洛阳二十一个卫所,十万五千大军的秋操情况与关防部署。从上面明显看出手下军队在马文明死后,缺少了这位宿将统领操练,士气和训练上大不如以往。这让伊王有些心忧,又暗自庆幸,少了一个桀骛不驯的家伙。

提拔上唯命是从的刘礼后,各级军将经过换血,伊王府对洛阳军队的控制力大大加强。

卷宗上还提到入冬后的军队缺乏冬衣和粮饷配给,马匹也因为前年瓦刺入的入侵而拨出大半给大同、宁远等边关。军械也有不少因为经年没有战事,在仓库里保养不当多有折损。

兵部还在朝廷授意下有意削弱关洛军队的军饷和粮食。虽然减的不多,还可维持驻守与操练的军务,但要是作为长途行军乃至战事的耗费,那就绝对不敷使用。

糟糕的状况让伊王朱瞻隆不住以手抚额,解决这些问题很简单,归纳起来一个字“钱”!

可是十万五千大军,战事一起至少要准备半年的粮饷才有把握,他只是个藩王,不是仙人可以点石成金。从何处支出如此庞大的一笔军饷,大成问题,这也是迟迟未能举兵的原因。

伊王叹口气,抱怨道:“泱泱大明,如此穷兵!”

青衣人淡然一笑,对伊王说道:“千岁,我听说边军那里可以‘输粮取引’,商人将粮食送到军队,换取盐引到两淮盐场领盐,以物易物,行之有效,可解军粮匮乏之急。”

伊王大笑道:“好啊!那就叫孟义山给本王开些盐引,用来与商人易粮。”被青衣人一语提醒,解决了部分军粮问题,伊王愁容渐展。

青衣人显得忧虑,不无担心的说道:“筹措好粮饷定要尽快举事,要是等京师三营禁军从土木之败恢复元气,满编了二十八万军队,加上神机火器营的协助,再想一举攻陷京城,那可就难了。”

朱瞻隆听了点点头,沉着的说道:“好在朝廷的钱都扔在边军,防备瓦刺入侵,京师的武备应该比洛阳还要差……”

“唉!”伊王一声叹息:“本王困守关洛,不能大肆收纳天下豪杰。一是才荒,二是钱荒,统兵打仗只能依赖高侯,大将难求啊!”

王河一直在旁听着,见机抬袖一礼,对伊王言道:“云骑尉孟义山才堪大任,可以起用。”

“哈哈,他再升官,那可就是从五品的武略将军了……”伊王鹰目闪烁,表情有些莫测高深。

王河淡淡的回答:“那也得办事得力才行。”他举止有度,过后便不再语。

朱瞻隆摇手说了句:“他是不好驾驭的!得看孤王的本事了。”转对青衣人说道:“军中马匹不多,用来运送辎重都十分缺乏,如果想奔袭京师,至少要有五千骑兵做前锋,这战马就得至少预备八千余匹以备换乘……敢问先生,去塞外求马的事情如何了?”伊王关注的问道。

青衣人答道:“两月前我到了瓦刺,见到北元大汗脱脱不花,提出王爷要与他们市马,脱脱一口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

“啊!那太好了。”伊王振奋的问道:“他要多少金银?”随即有些发愁,和瓦刺入买马又是一大笔支出。

青衣人说出了一个让朱瞻隆感到意外的答案:“瓦刺入不要银两,而是要与王爷交换生铁。”他补充道:“朝廷因为土木之难,封闭了边关,不与瓦刺互市。他们非常缺乏盐铁。盐还有人偷运,铁被朝廷控制得死死的,连犁耕的农具都很难出关。脱脱很有心想与王爷合作,您掌有关洛大权,可以绕开朝廷与他们贸易,以铁换马,各取所需。”

伊王听后陷入沉思,这事情有点麻烦,不是简单的互市问题,牵扯到提供铁器给蒙古人,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王佛儿在旁一直默然不语,此刻急忙说道:“王爷不可!蒙人蛮横凶残,换了铁来必然用来冶炼刀兵,一斤生铁便可铸成铁箭头数十,加上他们来去如风的骑射,到时受害必是我中原百姓。”

朱瞻隆无奈的看着王教习,有些不满的说道:“佛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本王取得天下,心腹大患便是瓦刺。只是现在我们偏处洛阳一隅,要想扩充实力,还得依仗他们。虽说是与虎谋皮,也不得不为!”

伊王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事本王应允了!只是听闻瓦刺太师也先和脱脱不花不合,如今也先气焰强盛,就怕他从中横生枝节。”

青衣人回想着说道:“这次我到瓦刺,的确感到也先的权势要超过大汗。不过脱脱不花虽然懦弱,但他出身铁木真一脉的黄金家族,是草原各部可汗共同拥立的苍狼之后。脱脱答应下来的事,王爷应该可以放心。”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也先没有黄金血脉,恐怕永远也坐不上大汗之位。”

蒙古大汗和中原的皇帝一样世袭相传,由孛儿只斤部,意即苍狼部落的黄金家族中产生,不是铁木真的后裔不可为汗。

“嗯,也只能这样了。明日本王就叫人操持这互市的事。时不我待,一刻也不能延误。”伊王斩钉截铁的说道。

王佛儿见伊王心意已决,便不再进言,静立在一侧,默默的把眼光投向了窗外。

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伊王轻端起书案上的白瓷茶盏,揭开盖子抿了一口,状似悠闲放松,实则眉宇间蕴藏着一丝愁色,担忧的说道:“我在此处心积虑,想身登大宝,我那皇帝侄儿何尝又不想对付我这个叔叔,骨肉血亲,何忍相残!但本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追随我的诸位和太祖皇帝苦心开创的大明天下,我与祁玉,必有一决啊!”

青衣人心中冷笑:“少来这套,你们朱家向来流行皇叔造反,从成祖朱棣到二十年前的汉王高煦,哪个不是图谋皇位的大奸雄?我如不是为了兄弟血仇,随便你们叔侄俩去闹,也不会冒这灭九族的杀身大险助你反叛。”

正要客套一下,说几句定要跟随王爷建功立业的废话,忽地灵觉一动,几乎同一时间,室内的王佛儿与一直眼神半闭的王河呼的一声都站起来了,青衣人瞬间将气机布满全身;大喝道:“何方高人!”

“唰!”一道剑形寒光破过窗户直贯室内,疾如迅雷,声势俱厉!对准的正是端坐在椅子上的伊王。寒光刚要划过书案,距离最近的王佛儿轻吼一声,一拳捣出,隔空遥击。“嘭!”硬生生将那道袭来的剑器给击落在案上,剑刃的锋利加上下坠的力道,将一个紫檀木制成的几案立分为二,切口整齐断落在地。

窗外一声长笑,从被打破的窗纸窟窿内又电射进一条白色软索,索身绷直如枪,直刺接挡剑器后尚未回气的王佛儿。那青衣人面有怒色,五指一抓,从侧面擒拿那串软素,他仓猝出手,掌缘刚刚切中索身,立时发觉上面带着一股庞大得无可匹敌的真力,身躯一晃,如遭电击,震得他半边膀臂生疼。青衣人却也豪横,五指紧攥拿住了白色软索,丹田一较力,与窗外的敌人隔索传劲,比拚起内力来了。

养心阁内的地面被青衣人踩得寸寸生裂,裂痕如同蛛网一样向四处急扩,他脚下步履上的麻线也因前抵的劲道太猛而啪啪迸断。用尽了所知的武学心法,刚劲与阴力并用,也抵不住那一条软索上传递而来的千钧巨力,青衣人的脸色瞬息数变,断喝了一声,右手先松再紧,爆出一股寸劲,想将窗外的敌人一举击退。

这一股猛力施加下去,那条绷直的软索被带得一抖,索身在悬空中划出了一道白色弧线,震颤了两下就又挺直不动,青衣人内力虽强,对这软索的性质却没对方了解深透。使用寸力虽然爆发出的力量更加强悍,但要做到像对方一样束索成枪的传递劲道却大为不如,内劲攻出不到一半,就被消解得七七八八。

青衣人还来不及反应,面前的软索“崩!”的一抖,一股霸道如鞭的力量骤袭而来,抽得他再也拿不住手上的索绳,顺着这股大力离地飞起,眼看就要撞到背后的一排山水屏风,那青衣人身躯猛的一坠,在撞倒物品前气沉下盘,使出千斤坠功夫直落地面,发出“碰!”的一声响。

窗外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称赞道:“枪挑华岳果然了得,陆局主好功夫。”

“唰!”那道软索迅捷地飞了回去。

那青衣人竟然是孟义山费心提防,又几番打探不见踪影的陆云鹏,号称枪挑华岳的当代高手。他在校场比武时因为心神不定输给了解缙,后来便不知所踪,不想成为了伊王朱瞻隆的座上客。

陆云鹏、王河、铁甲军的教习王佛儿,这三位的武功均可称是冠绝当世,此时却都心头震骇,外间的不速之客实在强得吓人,虽说“枪挑华岳”的功夫不在手上,以他功臻先天的浑厚真元,比拚内力竟然屈于下风,真有些不可想像。

陆云鹏被来敌所败不过瞬间功夫,王教习与王河均未出手,他们两个自重身分,不屑以多欺少,贸然插手也怕惹来陆云鹏的不快,不想他与来人甫一交锋,就立刻分出高下。

陆云鹏铁青了脸,肃然一拱手,质问道:“是哪位高人当面?陆某多承指教,还请不吝一见。”语气狠厉的同时,与室内另外两位交换了一下眼色,必要之时说不得就是三人联手,也要将来人留下!

伊王被护持在王佛儿身后,有些好奇的盯着窗外,他不通武学,但是气度和身分使然,让他表现得分外从容,任由陆云鹏应付来人。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下,低沉又不失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寄语伊王千岁,不可因私欲而轻起战祸。良田万顷,日食不过三升。纵有广厦万间,夜眠只需八尺,江山虽好,人身不过百年!终归一坯黄土。何忍为这梦幻空花而让百姓流离失所,父子妻孺难以再见!还请王爷三思。”

那人的声音含有告诫之意,朱瞻隆听后上前两步,从容的说道:“土木之败后国事日非,朝廷一味对瓦刺退让,在民间却横征暴敛,吮民膏血。长此以往必将大明江山推向火坑!”他大义凛然的接道:“我身为皇族,不忍见太祖皇帝从蒙人手里夺来的天下易主,才想甘冒大不韪,重整河山。”回答得冠冕堂皇。

外面那人“啊”了一声,显然十分意外,一下没了声音。

陆云鹏十分解气,笑想:“光耍嘴皮子就能说得朱瞻隆立地成佛?痴人说梦。”

这时外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那声音有些苍老:“这人执迷不悟,待我一剑杀了便是。”

“哗啦”一声响,养心阁的两扇窗户被打得粉碎,两个人影一先一后冲了进来。当先是一个面色红润的高大老僧,两手分执着一对奇形短剑,此人入室的同时就展开了攻势,剑化狂风削向了陆云鹏的双肩,出手狠辣,上来就要废他两条胳膊,准备先剪除了伊王身边的保驾高手,再对伊王下手。

陆局主怒喝着发出一掌,直奔那老僧的胸前重穴。他对挥来的敌剑躲都不躲,冒险对攻。看似莽撞实则高明,上位高手对阵,除却本身实力,就要看搏击的胆识。这种玉石俱焚的恶招,双方如果有人率先闪避退却,很容易就会被对手乘势追打,失却先机。

就在这一刹那,后面那道人影也抛出了白色飞索,带着啸声疾抽陆云鹏的掌心。陆云鹏吃过小亏,急忙缩手后退。那道软索在空中盘舞了半圈,“唰唰!”又抖出两道急劲打向旁边的王河。

王太监掌指舒展,从指尖点出两股阴柔的指力,轻易的击溃了迫来的索劲。接着并指成刀,对着来人挥出了玄阳经上的散手“剥卦”,此招取自周易之理,在卦象中代表以柔变刚,阴极阳生。

王河的手刀悄无声息的划过数尺空间,“呜”的发出啸音,将那人的半身都笼罩在这一击之下。

距离过近,那人来不及挥起软索,急忙转身错步逃过掌刀的攻击,还未站稳,王太监得势不饶,挥起小臂又是两记凌厉的剥卦掌刀飞快削出。那人低喝一声,身躯向右侧一滑,藉着转身将肩膀前冲,对准王河掌背的弱处撞了过去!

这一着用了肩靠里面的煞手,铁肩功。撞的还是脆弱的掌骨,想将王河的手掌挫伤。“蓬!”肩掌相接,那人凶猛的肩撞甫一碰到王河的手背,觉得像撞到了团棉花一样,松软不着力。

王河将手背一转,卸掉了对方强猛的肩撞之力,绵软的手掌在瞬间聚气成钢,运起拿穴功夫抓锁对手的左臂肩井。那人微退一步,右手在身前一拨,轻易的化解了王太监这式妙招。

双方交手这几招免起鹘落,谁也没能奈何得了对手,不禁有些惺惺相惜,各自对后了一步,打量起对手来。

那持索人身穿茶褐僧袍,青条五色袈裟,凤眼白眉,几道皱纹自眼角边舒展开,脸上有着温和的笑容,看装束是位禅僧,手上正拿着条一丈六尺余长的白色素绳。

王河心头一惊,轻呼道:“惊龙索,雪庵和尚!”

禅师稽首一礼,王河等三人都急忙拱手相敬,以示尊重。

达摩下院雪庵僧,少林三大宗师高手,声威流传已久,真人当面果然名不虚传。

雪庵也十分惊讶,发现对面三人居然都是武学高人,任哪一个的气势,都不弱于他身旁的持剑老僧。那可是“金刚”智悲,讲经首座智无大师的师弟,在少林僧人中武功足可跻身前十了。

由此断定了三人实力相当可怕。偏偏除了陆云鹏,其他两位在武林中却名不见经传,不知何时出现了这等高手。

双方都有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事态僵持,转入了一场对峙。

“二十箱白银加上大明宝钞,共计五万两。”刘礼意气风发的指着花厅内堆起老高的一堆箱子,对孟义山说道。

老孟脸上刀疤动了动,心说:“嘿嘿,去哪里打劫了大户?真豪阔啊!”

他身后的钱伦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些银两,睑色有些苍白,又看看孟义山,想说什么,却觉人微言轻,在几位大人面前没他插口的余地,只得沉默不语了。

刘礼底气十足的再次与老孟商量:“兄弟,把庄家让与我怎样?”

孟义山垂涎的看了看刘总兵的赌资,一拍桌子:“他妈的银子倒是不少,刘大哥,也别争着做庄了,要拼就玩痛快的!你扔五万,我扔五万,咱俩一把见输赢!”

刘礼脸色有些发青,但又不得不为孟义山这种疯狂的提议而心动,可是心中也十分惶恐,他手里的五万两,可是二十一个卫所当月一半的军饷,如果一下子输光……老刘想到此处不觉额头汗下。

刘礼强自镇定的反问孟义山:“你那赌金在何处?空口赊欠可不行。”台面上老孟的赌资只剩下数千两了。

孟义山哈哈大笑,嚣张的说道:“只要衙门库里还有盐山,我老孟就有银山!”

孟义山转头吩咐钱伦:“老钱,你取了我的名帖去拜会洛阳各大商号的东家,贩盐的大户。只要做我这门生意的,雁过拔毛!叫他们凑一凑,借给老子五万两。”

钱伦的表情有些惊愣,都快被孟大人吓傻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孟义山又大大咧咧的交待道:“这名目嘛……就告诉他们,巡检司要翻修盐仓,这笔借金等到明年买盐取引的时候,不光是如数返还,本官还有关照。”

钱帐房鼠眼一亮,觉得此法可行,最少没什么风险。他也径自盘算开了,接洽这笔借金的同时,狐假虎威,从中能捞取多少好处?老孟吃肉,他也得跟着喝汤。

对这种麻烦不大又大有好处的事,钱伦是乐于算计的。

孟义山笑着对刘礼说道:“等这钱凑齐了估计也得明天,刘大哥信得过我,我就写一张押据,要是输了,天明后不出正午,必然送到你手上!”

刘礼无话可说,只好点头同意。他也没有勇气拒绝,因为老孟的提议太诱人了。

老刘看着孟义山飞快的书写那五万两的押据,不禁吞了口唾沫。

高昌泰赌瘾发作,对赵天泽提议道:“不如我俩也参与进去,用他们的赌局来押宝,选一方来赌他是输是赢。”说着就要推出面前的所有赌资。

赵天泽为之色变:心说:“你们都疯了。”忙不迭的摇头道:“侯爷致胜千里,本官一定有输无赢,还是看孟检使和刘总兵对赌吧!”一边说着,一边擦着头上的汗。

那边老孟写好押据,往桌上一扔,说道:“爽快些!咱们一人两张,开牌便见输赢。”这种赌法又叫一翻两瞪眼,毫无花巧罗嗦,十分对他的脾胃。

刘礼咬咬牙,说道:“好!洗牌。”

三十二张牌九重新堆叠成行,由高侯爷亲自出手,手法麻利的按照两人的要求从中分出两叠。各自交换了几次位置后,刘礼和孟义山一人抓取了两张,将牌取到手上。

抓牌的时候刘礼眉头紧蹙,老孟也是全身紧绷,说不出的紧张。

老孟看了又看反扣住的两张牌,断喝一声道:“娘的!开!”

“碰!”两张牌翻身砸到桌面,赫然是六二杂八配四么杂五,规矩是两牌相加只取后面的余数,八加五十三,削去十便是一副三点,小的离谱。

孟义山手掌举得老高,恨不能把这两张臭牌抓起吃了,来个毁尸灭迹。

赢面实在太小了。

刘礼嘿嘿笑了起来,心想:“真是老天眷顾,注定今晚翻身发财啊!”激动不已的伸手翻开了第一张牌,是银瓶九。

九点,点数不错,再随便来张什么,差不多就可稳赢孟义山了。他用颤抖着的手掌抓开了最后那张牌……十二点,天牌!大的过分。

加上银瓶九,只有一点。

真可谓乐极生悲,刘总兵两眼圆睁,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站起来手指着孟义山半天说不出话来,脑袋里“嗡”的一声,思维混浊成一片,他输掉了洛阳大军一半的军费,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