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

作者:石头与水

穆安之裴如玉煮茶谈论帝都局势时,木香姐擦干早用香胰子洗过的臭脚丫,还闻了闻,逗阿秀,“真臭~”阿秀别看年纪小,说话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却很知些好赖,听他娘这样说,立刻扳起自己的小胖腿儿,脚丫子举起来使劲闻,然后,拉长调子说,“香~哒~”

李玉华现在就稀罕孩子,凑过去巴结阿秀,“阿秀,给我闻一下吧。”

臭脚丫儿也不是随便给人闻的,阿秀立刻把脚丫子藏在怀里藏起来,李玉华过去摸摸他的小肉脖子,小孩子浑身都是痒痒肉,一会儿就把阿秀逗的嘎嘎大笑。

李玉华抱着阿秀简直香不够,小孩子都奶香奶香的,肥肥软软,甭提多招人疼。不过,阿秀是个活泼的男孩子,不喜欢总被人抱着,一会儿把枕头顶头上,一会儿盖脚面上,然后枕头不知道怎么惹着他,还会嘿嘿哈哈的踢两脚。

大人一说话吧,他又过来捣乱,一会儿嗖拔走他娘头上的钗,他娘一边儿挽头发一边儿放狠话,“再敢过来我抽不死你。”

他立刻就哈哈大笑着扑过去,对着他娘啾啾啾的亲好几口,巴结他娘。

白木香很有对付阿秀的经验,鼓励阿秀,“阿秀,来,跑两圈给你二姨看。”

阿秀蹬蹬蹬的从炕这头跑那头儿,李玉华大为赞叹,“阿秀可真结实。”

白木香给儿子拍巴掌,“跑的真快!好样的!”

于是,阿秀愈发跑的来劲儿。

不一时,阿秀就累的躺炕上不动了。白木香喊小财,“热些羊奶来。”

待小财端来羊奶,阿秀自己捧着大碗,咕咚咕咚能喝一碗。喝完羊奶,阿秀就两眼发饧,往被子里一塞,很快握着小肉拳头呼呼睡着。

俩人这才能腾出空来说会儿话。

白木香主要是问李玉华怎么找到亲爹当上皇子妃的事,李玉华大致说了说,白木香道,“以前我都当你没爹哪,还清明中元给你爹烧过纸,白烧了。”

李玉华说,“这活着跟死了也没差别。打小也没管过我一点儿,我娘也是,就有那傻骨气,要是我知道他还活着,我早去要银子使了。小时候我家多穷啊。”

“真是傻,你这没要过银子的,你那后娘还要你顶替她自己个儿亲闺女去填坑哪,你要是成天去勒索银子,还不得论斤把你卖了。要不老话怎么说,有后娘就有后爹。”白木香悄悄问李玉华,“三殿下没什么问题吧?要是真好,你后娘能把这做皇子妃的好处让你得了?”

“你没问过裴状元?三哥跟裴状元可好了。”

“问过。如玉满嘴都是好话,就是因他说的都是好话我才不大信,哪儿就有这么张样样都好的大馅饼啊。”白木香虽不大懂这做官的事,可平时人情世故可是很明白的。肯定是有不好的地方,她家小华妹的后娘才把小华妹千里迢迢接帝都嫁给皇子的。要样样都好,后娘自己亲闺女怎么不嫁。

李玉华得意的扬扬眉,“这你就不知道了。我那后娘姓陆,三哥跟陆国公一脉不共戴天,我跟那许陆氏也不对付,我跟三哥就等于有共同不喜欢的人,当然就合得来。陆许氏当然不敢把闺女嫁给三哥,三哥别提多讨厌她了。我没事,我跟三哥天生姻缘,自从我嫁给他,他没一件事不顺利的。你看,今天遇刺都能逢凶化吉。”

“他以前可背了,听说抽签都没抽到过好签。你想我手气多好,我就从没抽过烂签。我们俩就是天生要做夫妻的。”李玉华说,“木香姐,你还记不得记,小时候在老家,村里来了个算命的瞎子,一摸你的手就说,以后必是要享大福的。然后,那算命瞎子又一摸我的手,吓的他赶紧站起来,直说我以后的福比你还大。你看,是不是应了这话?”

“还真是。”白木香道,“你自来就要高人一头的,以后我就是做了国公,也是比不过你的。”

李玉华大包大揽地,“木香姐你想做国公啊。等以后三哥发达了,我叫他给你封个国公。”

“我才不用走关系封的国公,我都是凭真本事得的官儿!你去打听打听,陆侯见了我也很客气的。”白木香说,“这当官跟做生意的道理一样,凭自己本事发财,跟靠家里发财,尽管是一样有钱,人们说起来可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不全都发财么。”李玉华向来只看实惠,“骨气也不能当饭吃,有近路干嘛要抄远道哪。再说,咱们是什么关系啊,三哥跟裴状元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就跟咱俩似的,一个锅吃饭,一个床睡觉。”

“正因为咱们不是寻常关系才不能捣鬼,你想想,以前在咱们作坊里,分工分不好,底事织布的都要埋怨。朝廷里那么些官儿哪,你们这一偏心,得多少人说你们的不是。咱又不是没本事,何必落个关系户的名儿。旁的人还得说你们的不是。”白木香说李玉华,“你就是这样不好,总爱偏自己人。”

“谁不是偏自己人啊。”李玉华说,“难道有好处不先紧着自己人,反是去紧外人?外人我又不认识。再说,我有难处,也是自己人帮我,那些不相干的人也没帮过我,我干嘛把好处给他们!”

“真是满肚子歪理。我是说,以后你发达了,把那建功立业的差使多给如玉几件就行了,给机会,他有本事自然能立功,立了功就能升官儿了。我这里不用,制作兵器就升官很快了。”白木香还有些不放心,问李玉华,“你做皇子妃,没偷偷收贿赂吧?”

说到这事李玉华就郁闷,“我倒是想哪。打小我就特羡慕咱们县的县太爷家的太太,总能收很多礼物。我刚嫁三哥时,他可穷了。我们也算贫穷夫妻,他总得罪父皇,俸禄银子都叫扣没了,过日子的钱也不够,还借过好几回外债。哪儿有人给我送礼啊,那会儿我们府上是帝都第一大冷灶。”

这次回帝都,白木香非但得到皇帝陛下的召见,也受到皇太后娘娘的召见,是去过皇宫的人,自认为见了大世面。想着皇宫之宏大气派,慈恩宫的富贵奢华,白木香震惊的目瞪口呆,“皇子的日子过得这么苦?!”

“可不是么。”李玉华伸出手指算给木香姐听,“就分了一座府邸一座别院,两个大庄子。俩庄子不小,加起来有一万亩地,可种地也发不了财,一亩地刨除开销,能剩一两净赚就不容易。何况我们成亲是在九月,刚过完秋,庄子的粮食都交内务司去了,一个铜板没往我们庄里交。可府里上百人,每天一睁眼就是钱。我们府里,除了下人还有属官,平时还不少人情往来。旁的不说,分府之后就是过年了,过年不得给父皇皇祖母送年礼么,哪年没千把银子也拿不出手。太子二皇子都有亲娘补贴,三哥的亲娘很早就去折了,他就几百银子的私房,银子不够使,可不就得借外债。”

“你不有钱么,拿出来先花着呗。”

“我的钱怎么能花啊!”李玉华撅着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的钱是给儿女攒着的,平时就得用三哥的钱才行!没钱就得让他去想法子,这样男人才知上进!”

白木香啧啧两声,“看这抠儿样,我看你以后就是抠儿死的!”

“我劝你也别太惯着裴状元,你先前不是诅咒发誓要跟他和离另找个俊俏爷们儿么,怎么又跟他好了?”李玉华问起来。

白木香抿嘴一笑,“以前我都说他是个瞎子,我这满身好处他就看不到,还有那个蓝莉总勾引他。后来我们去了北疆,我才知道误会他了,他跟蓝莉根本没什么。再说,他突然间就复明了,看我样样都好,我们就好了呗。”然后就说起自己的英明决定,“你看我家阿秀长得多好啊,都是像我家如玉。我就是看他生得俊,脑子也好使,才中意他的。就得找个出众的男人,这样以后孩子不论像他还是像我都不会笨。”

“我家三哥也很聪明,常教我读书。”李玉华赶紧说,“以后我家孩子肯定也像三哥一样。”

白木香说,“我正想问你,不是我们去北疆那年你跟三殿下成的亲么,阿秀都这么大了,你们怎么还没动静啊!我娘还跟小九叔打听过你有没有生孩子哪!”

“还说哪,都怪红梅姨。”虽然这事比较丢脸,不过木香姐不是外人,李玉华就悄悄跟木香姐嘀咕着说了。白木香也很气她娘这一点,拍着腿道,“可不是么,就是她以前瞎说,我也弄错过,叫裴如玉笑我好久。”

“三哥可不像裴状元那么实在,我叫他骗了好久,把我气坏了。”李玉华郁闷,“可后来我们圆房后也一直没动静。不过,我在白马寺求签问子嗣,抽了个上上等好签,说我以后子孙满屋。”

李玉华打起精神来,“白马寺的签可灵了,离开洛阳时我问一路行程可还顺遂,签上就说遇难呈祥,可不就转危为安么。”

白木香倒也说,“这也别急。都说贵人自有下生时辰,三皇子毕竟是龙子,你也比我小两岁,这是机缘未到。”

“也不知什么时候到,真叫人着急。”李玉华摸着肚子,“叫我先生个闺女也好啊。阿秀这么招人疼,咱们两家还能先做门亲。”

“阿秀又跑不了,再说男孩子大几岁才好。”白木香安慰妹妹,“你一向命旺,再说,你抽的签什么时候出过差子。要不明天让裴如玉给你把把脉,他医术可好了。”“也给三哥把一把,不一定就是我身体不好。”李玉华一向自信。白木香笑着说她,“可不许当着三殿下说这样的话,男人都很要面子的。”

“难道我就不要面子了,都说没孩子是我的问题。我早就请太医诊过脉,我一点问题都没有。”李玉华轻哼一声。

白木香心说,就这又刁又抠的样儿,三殿下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丫头的。

当然,白木香也就心下吐槽一下妹妹,李玉华虽说有些抠,但过日子是把好手,以往在村儿里,作坊里的人就没有不服她的。三殿下也就有个皇子的身份,先时还那么穷,还一大堆的仇家,也就李玉华能跟他过日子。换个娇小姐,不穷死也得吓死。

俩人也就叨叨些男人孩子过日子的话,待得夜深便睡了。

此时,帝都城内却是数家未眠。

下晌不知为何,西南方突然出现大片奇诡红云,如血火在烧。天象有异,不知是凶是吉。

无声无息的气流拂动烛光轻轻摇曳,映着陆老夫人皱纹深重的脸颊愈发明暗交错、晦暗不明。陆老夫人轻轻拨弄着手中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陆国公轻声走进来,陆老夫人缓缓睁开眼,浑烛的眸子里陡然闪过一丝利光,母子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陆老夫人问,“是凶是吉?”

“火云映天之时,西北方有一颗大星陡然亮起。钦天监的看法是,主星未坠,新星闪耀。将有一位大人,自血火中走出,吞没主星,成为新主。”

母子二人一同望向半开轩窗,窗外夜幕幽蓝,星河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