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枪刃仿佛死神的影子一般在眼前晃悠,他几乎本能地反应就是把已经露出城头的头颅缩回去。
然而木枪并没有刺过来,两个齐军士兵便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些恐惧,又似带着些期望……
敌人吓呆了么?
这名乌桓士兵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在这个姿势下自己根本攻击不到面前的敌军。
但是只要跳上城头,脚踏上了实地,胆小如鼠的齐军士兵在肉搏中占不到自己的丝毫便宜。
这名乌桓士兵当机立断,大喝一声脚下用力,踏上了云梯的倒数第二阶横梯。
此时他的腰部已经露出了城头。
只要再上一阶,他就可以跳上城楼与敌人肉搏了……
便在此时,两杆木枪抖了抖,刺了出来。
这名乌桓士兵此时已经将左手的圆盾置于胸前,护住了胸腹要害。
木枪大力刺中圆盾,发出了一声闷响。
这名乌桓士兵身子一晃,握刀的右臂本能地环紧了云梯右侧的竖杆。
右侧腰间一阵剧痛,随即浑身的力气瞬间向痛处倒流而去。
转眼之间这名乌桓士兵只觉四肢绵软,眼前一阵眩晕。
视线中站在自己右侧的那个敌兵,正在将滴着血的枪刃抽将回去,神色中杂糅着惊喜和惶恐两种截然不同的内涵。
然而这名乌桓士兵再也没有机会去解读敌人脸上神色的意义了,失去力道的双臂已经抓不住颤巍巍的云梯。
这名乌桓士兵仰面朝天从几乎与城楼齐平的高度栽了下去。
在坠落的同时,也是在这名乌桓士兵人生的最后意识中,模模糊糊地听到。
在自己的周围,惨叫声纷纷响起……
作为先锋第一批登城的六名正兵,几乎是在喘几口气的光景内便被城楼上的甲队宰割殆尽。
六个人中只有一个一只脚踏上了城头。
这个乌桓兵面对的两名士兵中站在右侧的那个第一次面对实战慌张太甚。
斜着的一枪刺到那乌桓兵的腰际时竟然滑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没有刺中。
好在和他搭档的那个士兵反应快,面前的乌桓兵已经一只脚踏上了城头,两外一只脚正要往里迈,云梯已经在他脚下了。
正面的这个兵硬是用长枪顶住这个乌桓兵的圆盾将他生生推下了城头。
那个刺空的士兵满面羞惭地低下头,同伴不满地目光令他无地自容。
战场上不能大声说话,否则同组的那位仁兄早就要痛骂他一顿了。
一只手搭在了这个士兵的肩膀上……
这个士兵吓了一跳,却没敢扭脸看。
班长会骂娘的。
另外一只手把住了他的枪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别慌,不要想那么多,把你的枪刺向应该刺的地方……”
“就象这样——”
说话间,又一个敌人已经爬了上来,那把着他枪杆的手用力向前一推。
这个士兵也顺手向前一送,枪刃沿着敌人圆盾右下角的空隙,直接破入了柔软的腹部。
随即那只手带动着枪杆一转一搅,向后一抽,血淋淋的枪刃便自敌人的身体内被抽了出来,顺带着带出了一蓬血雾。
“就是这样,多简单——你看,你也能行……”
那声音说罢,松开了把住那士兵手腕和枪杆的手。
听着身后的人跃下沟壑走远,那士兵摇晃了一下头,看着滴血的枪刃,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咬了咬牙,目光紧紧盯视着不住晃动的云梯,当第三个敌人露出身躯时,这个士兵屏住了呼吸。
直至敌人的腰部露出城头,这才恶狠狠地将手中的木枪刺了出去……
看着周围这种古怪的战斗景象,司徒允肃极为感慨:
“王爷教的这种刺杀格斗之技实在是高明,简单得连傻子都能学会,临战威力却大得超乎想象。”
“若非亲眼所见,如此简单的技巧,竟能令勇悍的乌桓人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
北辰萧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军队讲求的便是相互配合组阵厮杀,个人的武勇在战场上永远不可能凌驾于团队的威力之上。
这是历代战争所证明了的真理。
这个一正一侧的刺杀组合虽然简单,却是浓缩了人类两千年战争文化精髓的产物。
若是不能奏效才叫奇怪。
其实这种战术最关键的部分并不是士兵的技术过不过关,而是士兵是否有勇气按照平时的训练将手中的木枪刺出去。
只要自己的士兵有这份胆气,这种战术的效果便能发挥得八九不离十。
“不过这种战法只能用来守城,阵地野战,还是要靠步兵阵列冲击——”
司徒允肃总结道。
北辰萧默默看着周围的厮杀,口中却道:
“只要兵士们能够真正掌握此种战法的精髓和真谛,即使是阵地野战,他们也一样能够打赢。”
司徒允肃微微笑了笑,没有争辩,脸上却写满了不信的神情。
叶离情在旁边也是切了一声,显然也是不信。
两人这几句话的功夫,城头上已经没有敌人的影子了。
就在这短短的时辰内,整整三帐乌桓兵已经报销在了城头这尺寸之地,关墙下横七竖八倒伏着二十几具乌桓士兵的尸体。
六架云梯仍然搭在关墙上,但是已经没有乌桓士兵继续往上爬。
列队站在城关外的七帐乌桓兵目瞪口呆地盯着满地的尸体发愣。
说起来,这点伤亡不算什么。
还不到此次前来的前锋军兵力的二十分之一,即使在正兵中也还不到十分之一的比例。
只是……这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只不过多半刻光景,第一梯队三帐兵便都躺在了城关下。若是照这个速度消耗下去,用不了三个时辰,野利家这点兵力便将全部死干净。
更加恐怖的是,损失了三帐的兵力,竟然连一个登上城楼的都没有。
基本上,这些兵都是刚刚攀上关城便被敌军捅了下来。
可想而知,能给敌军造成什么样的伤亡。
这道关并不宽阔,从东到西不过五十步不到。
然而在守军密不透风的守卫下,竟然变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一般。
甲队还是有损失的,一个攀上城楼的士兵在被刺中的同时朝着站在右侧的那个士兵掷出了手中的弯刀。
尽管有铠甲的防护,锋利的刀锋还是砍进了这个士兵的肩部。
所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早就在城关下待命的劳役组立即上来将这名士兵抬了下去。
而他的那位同伴尽管不是很愿意,还是服从命令跟着一起下了城,其空出来的位置则被乙队的一个伍替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