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呀,当初大王为什么要将那周济给放走。”
“若是周济在我们魏国,那我们魏国又岂会差点遭受那灭顶之灾,真是可惜啊!”
“唉...又是一个公孙鞅。”
“这不如秦国、齐国也就罢了,想不到连楚国都不如。”
.....
周边几个贵族大夫们,听完龙承的那番话,不禁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对此无不感到惋惜。
真的很难想象,同样可以决定天下大势的人才,在同一个王手中给放走两次。
是魏惠王活得太久了么。
魏惠王听他们在那里嚼舌根子,心里是既郁闷,又疑惑。
郁闷的是,他对于当初放走商鞅,为将来魏国衰败埋下的伏笔,就已经是后悔不已,他也曾暗自提醒自己,决不能再放同样的错误。
但是没有想到,他还是放了同样的错误。
可是,这一次错误与当初放走商鞅还真不一样,当初放走商鞅,他确实是没有在意,这锅他是甩不掉的,但是这回放走周济,他自己都有一些迷糊。
他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自己就会放走周济。
这仔细捋了捋,他发现自己当时并没有放走周济,周济是执行他的命令,才去到楚国当内应的,周济应该算是他的臣子啊!
只不过后来......!
后来他也忘记这茬,渐渐的,他也将周济视作楚相。
哪怕是惠施都是这么认为的。
以如今周济在楚国的地位,他回来干嘛,他肯定是效忠楚王啊!
而且之前姬定更多是楚魏中间的一根线,如果楚魏关系破裂,那么姬定在楚国的价值,也将大减,当时姬定还得为魏国服务。
可如今的话,这个关系也对姬定在楚国的地位,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捋清楚之后,见大臣们还在嘀咕抱怨着,魏惠王觉得也很委屈,于是道:“谁说寡人放走周济的,当初周济乃是为魏国着想,才去到楚国的,否则的话,周济为何在当初的相邦大会上,代表楚国支持我们魏国。”
龙承立刻道:“既然如此,大王此时应该将周济给召回来。”
魏惠王很心虚地问道:“为何?”
龙承道:“如今我国国力已经渐渐恢复过来,但是困境却并未因此消失,周边兀自是强敌环伺,而周济在楚国的功绩,以及展现出来的才能,大家可都看在眼里,他的变法令楚国变得更加强大,同时上回又离间了齐国和秦国的关系。
此时此刻,我们魏国更需要周济,若周济能够一心为大王效力,说不定能够帮我们魏国扭转乾坤,重回霸主的位子。”
这一番话立刻得到不少人的支持。
惠施可以将这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从而帮助魏国迅速恢复过来,且在大战略上面,也有着明确的思路,就是拉拢韩国和赵国,抗衡秦楚齐三大国。
这个思路是很正确的,如今三晋确实有些疲软,单独一个国家,都无法与秦、齐、楚抗衡,若不抱团,那只会别这三大国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惠施有些力不从心。
他无法牢牢将赵国和韩国团结在一起,如韩国最近就跟秦国走得很近。
惠施也没有办法。
而他的力不从心,也让魏国上下看不到出路,现在魏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既然要拉拢韩赵,那自然不能跟他们开战,又打不过秦齐,魏国现在只能闷头发展,祈祷他们别来打自己。
但是上一回大梁被围,已经让魏国许多大臣忧心忡忡,魏国身处四战之地,是难以明哲保身的,一旦开战,魏国必然会卷入其中。
现在需要一个人给魏国指出一条明路来。
姬定在这方面显然要胜于惠施。
魏惠王也不傻,以如今姬定在楚国的地位,他会愿意回来吗?他偏头瞧了眼惠施。
惠施心领神会,赶紧道:“这两年我国能够得到和平安定,盖因周济的支持,周济在楚国,对我国的帮助也是很大的。”
魏惠王连连点头。
龙承笑呵呵道:“相邦莫不是担忧周济回来了,抢了相邦的位子。”
惠施神色一变,怒斥道:“我惠施岂是这种卑鄙小人。”
龙承道:“那敢问相邦,相邦以为周济是在楚国对我们的帮助大,还是在魏国对我们的帮助大。”
惠施闻言,索性实话实话,道:“那龙大夫以为,周济如今会愿意回来吗?”
龙承笑道:“可不见得。”
惠施问道:“此话怎讲?”
龙承道:“据我所知,周济如今在楚国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那些楚国贵族天天去找他麻烦,我以为只要我们略施小计,便可让周济回来。”
魏惠王听得目光急闪,道:“不知卿有何妙策?”
惠施斜目瞧了眼魏惠王,略显担忧的皱了皱眉头。
龙承的这一番话,还真的勾起了魏惠王的贪欲,他也越发觉得追悔莫及,当初还真不应该让姬定去楚国,如姬定这种人才,当今世上,确实很少见,能治国也就罢了,关键他还能够赚钱。
能与之媲美的,唯管仲、范蠡。
试问这种人才,哪个大王不爱。
为什么魏国这些贵族大夫,渴望姬定回来帮助魏国变法,不怕伤及他们的利益,就是因为魏国是最先开启变法的,魏国自身就有这个基础在,魏国很多大臣都是有这个远见的。
他们知道如果国家不强大,再多财富也为别人准备的。
楚国就不一样,楚国是沿袭周制,是分封制度,每个贵族都是地头蛇,相对而言,更为自私。
另外,楚国很少被人打到腹地来,他们也没有这个危机感。
周府。
“阿嚏!”
“令尹身体还好吧?”司马昭鱼稍显担忧地看着姬定。
“我身体好得很。”
姬定摆摆手,又是笑道:“估计又是哪个傻子在暗中算计我。”
司马昭鱼和屈易为相觑一眼,心里暗想,原来这无故打喷嚏,是这么个原因?
他们不会真信了吧?
随口一说的姬定见他们是若有所思,不免哭笑不得。
这楚国可是比较迷信的,祭祀在楚国可是最为重要的集体活动。
“咳咳!”
姬定打断他们地思绪,问道:“二位今日来此,是为何事?”
屈易为一怔,这才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忙道:“令尹,我们可能遇到一些麻烦事。”
“是吗?”姬定立刻问道:“什么麻烦?”
司马昭鱼道:“不知令尹是否还记得,前不久潘大夫等人要求木材涨价时,曾用的理由,就是他们给工匠们涨工钱。”
姬定点点头道:“这我当然记得。”
司马昭鱼又道:“从今年初开始,这种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不仅仅是工匠,许多贵族的奴仆也都想尽办法逃离封邑,去到古渤海、金陵等地谋生,而这已经引起许多贵族不满。”
屈易为道:“甚至还因此引发了许多冲突,因为根据我国律法,是不能擅自藏匿奴仆的。”
说到这里,屈易为突然问道:“令尹不知此事么?据我们所知,这事十有八九都是发生在船坞。”
“你也说了,十有八九都是发生在船坞,我以前就对此做过安排,只要能够拿出合理的证明,船坞还是得将人送回去。”说着,姬定突然又道:“不过二位都已经因此事找上门来,相信很快我也会知道了。”
屈易为道:“那不知令尹打算如何应对?”
姬定沉吟少许,道:“就事论事,此事并非是因我而起,在我来之前,这种情况就已经是屡见不鲜,而楚国的贵族们也没有个有效办法来制止此事,当初我也跟先王提过这个问题,我的变法也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故此我改变了军功奖励制度,给予立功的士兵土地,如今在发展区得内部,可就没有什么奴仆一说。”
屈易为问道:“令尹的意思,是要废除奴仆制?”
姬定摇头道:“不是我要废除这奴仆制度,而是这个制度本就已经在瓦解之中,我所做的事,就是不管这个制度发生任何问题,楚国不会因此走向崩溃。”
司马昭鱼道:“但是如今许多人都将此事怪罪到令尹头上。”
姬定反问道:“以二位之意,我们该怎么做?我早就吩咐过船坞那边,只要能够证明某人是他们奴仆,若有用者,可花钱买下来,若无用者,则给他们送回去。可见不管我怎么做,这种事肯定还是会发生的。”
司马昭鱼道:“但是令尹不可直说,如今大家都心怀怨气,令尹该当往后退一步。”
屈易为道:“退一步可能还不行,正如令尹所言,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这种情况还是会继续发生的。若想平息此事,可能我们得想办法制止这种事发生。”
姬定问道:“如何制止?”
屈易为道:“制定出更急严厉的律法,加大搜捕隐匿的奴仆,如此一来,纵使再发生此类事,他们也不会怪罪到令尹头上。”
司马昭鱼道:“令尹,此时应该顾全大局啊!”
他们一直都在变法的最前线,一般也是他们与贵族接触,姬定只是负责统筹全局,这么安排的目的,就是避免姬定与贵族产生直接冲突。
他们两个非常明白,盛世之下,亦是暗流汹涌。
尤其是在人力方面。
自姬定变法之后,不管是国人,还是野人,都在往商业圈流动,人力是守恒的,商业圈的繁荣,其它封邑肯定会有损失的。
许多贵族早就对此有些不满,只不过当时楚威王还在,以及他们当时刚开始赚钱,也就没有怎么提。
但是如今不同了。
第一,楚威王已经死,楚怀王也才刚刚上位,虽然是一帆风顺,但威信肯定比不上楚威王。
第二,工商业的兴起,令他们变得更加贪婪,而工商业也是需要人力的,他们都想白嫖劳力,故而变法越发重视此事。
第三,就是这种情况确实愈发严重,为什么今年年初会迎来一个小爆发,姬定心里是很清楚的,不就是因为商人活跃起来了么。
船坞是死的,这商人可是活得呀,他们要搞建设,是需要人力得,而他们又没有奴仆,只能雇佣劳力,姬定当初在定价的时候,都已经将这劳力费用给定好了。
生产力的进步,已经在慢慢瓦解楚国旧制度,但是这需要一个过程,毕竟楚国的旧势力是非常顽强的,随着经济的繁荣,无疑是加速这个过程。
以前逃出去,可能就会饿死,或者也只是换个地方当奴仆,如今出门就有就业机会,谁愿意当奴仆。
楚国又大的很,想抓捕也是非常难的。
这跟吴起、商鞅变法的目的有着一代弄点像似,只不过他们直接了当的干,我就是要破坏这个规矩,而姬定则是让这个事件发生。
姬定沉吟少许,道:“这样吧,给不同阶级的人都立上户籍,并且上面写明阶级,没有户籍就不能聘用,如此一来,大家在招人的时候,就能够根据户籍来辨明此人可否雇佣。”
屈易为闻言,是长松一口气,忙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他们这么做,还真不全是维护自身的利益,更多是为了保护姬定,他们知道很多人想以此来攻击姬定。
而他们的职责,就是充当中间的和事老。
在来此之前,他们两个是真的担心姬定不答应,那样的话,就有可能会爆发直接的冲突。
关于此事,确实伤及到所有贵族的利益。
当然,他们可不会去想,为什么那些人会逃走。
商定此事之后,司马昭鱼与屈易为便告辞了,他们得赶紧去跟那些贵族大夫们商议,不免事情进一步加剧。
姬定起身相送至大门前,看着他们离去的马车,心想,可真是天真,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岂是你们一本户籍就能够挡住的。
“先生!你怎站在这里?”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法克,见姬定站在门前,立刻快步走上前来。
“送客呗!还能为什么!”
姬定又问道:“你方才去哪呢?”
法克略显犹豫。
姬定问道:“什么事?”
法克讪讪道:“我这要说了,先生可别生气啊!”
姬定笑呵呵道:“原来是关乎我生气与否,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大事,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法克张了张嘴,又道:“先生,要不咱们回屋再说。”
“到底是什么事?你这弄得我都很好奇了。”
话虽如此,但姬定还是与法克去到书房。
将门一合上,法克便立刻道:“恭喜先生,公主又为先生生下一名男婴。”
“放你d屁!”
姬定听罢,顿时暴怒,拿起桌上的一沓公文就摔在法克脸上,怒斥道:“你是疯了吧,我都一年多没有见公主,她怎么帮我生。”
话虽如此,心是扑通扑通的跳,额头上都在冒汗,他可没有大度到这种程度。
法克从脸上抓下一张公文来,忙解释道:“先生,这都怪我没有说清楚,是去年公主为先生诞生一名男婴。”
“去年?”姬定更是怒不可遏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们现在才传信告诉我,那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法克委屈道:“这不怪我们。”
姬定问道:“那怪谁?”
“怪...也不能说怪,这...这都是大王吩咐的。”
“大王还会关心公主为我生孩子?”
“不是楚国的大王。”
“那是哪个...!”
姬定突然一愣,问道:“父王?”
法克直点头。
姬定都迷糊了,又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法克道:“先生可还记得,大王想见孙儿,故此先生安排公主去一趟洛邑,让大王赐大公子为郑国国君。而之前由于宋国一事,公主并未去成,去年才去的。”
姬定道:“此事我知道。”
法克道:“但是没有想到,公主去到洛邑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是大王却命人隐瞒了这消息。”
姬定问道:“这是为何?”
法克讪讪道:“这其实也不能怪大王,先生您也知道,这大王年纪也不小了,故此之前一直盼着先生你早点生孩子。如今先生您这边,也没有个具体时辰,总不能便宜世子府里面那个假世子吧,故此大王就希望留下那个男婴,到时......到时......!”
姬定见他不说,索性帮他说道:“到时父王若有不测,而我又没有回去,便让我儿子即位。”
法克点了下头道:“可是大王怕先生您不同意,故此先隐瞒了这消息。”
姬定沉默半响,突然问道:“这期间公主岂不是受到了很多委屈?”
法克道:“是公主自个答应的,大王可没有强迫公主。”
姬定道:“但愿没有,否则的话,下回回去,我就再软禁他一年半载。”
再?
法克突然意识到他家先生真是一个狠人啊!
姬定心想,这么巧,难道这是天意?
其实他也没有资格埋怨姬扁,对于王室而言,最重要得事,就是这接班人的问题,姬扁就他一个儿子,而他又一直在外面,姬扁不得不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关键如今世子府里面还有一个假世子在,毕竟这世子常年不露面,也是不行的,但也是最近两年,才弄了个假世子。
毕竟长大了,这容貌发生一些变化,也没有人会在意的。
那么如果发生意外,就有可能会便宜这个假世子,虽然可能性也不大,坤才一直盯着那假世子的,连门都不能出。
但毕竟有这个可能,原本姬扁是打算留下姬定的嫡长子,可不曾想姬舒又怀上了,毕竟两个人都很年轻,怀孕真的家常便饭。
姬扁就决定留下这个小的,如果他有一天不行了,而姬定又回不来,就立刻杀掉假世子,然后直接让世孙即位。
不过这个操作,还真是令姬定万万没有想到,他此时很想立刻去濮阳,但是此时此刻,他是万万不能离开。
因为关于奴仆的矛盾,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尖锐的矛盾。
如果贵族没有了奴仆,那还算什么贵族?
如果封邑里面的人都可以自由流动,那么贵族也自我瓦解。
正在的贵族,都是需要军事力量的支持。
这都人没了,还谈什么军事力量。